阿穆达随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影子一跃一跃的从他的影子上跳过去,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一会儿才问:“倘若苏翁不肯应承呢?那所牵涉的人,无论是谁,必定是将军府上的人,苏翁恐怕不会愿意为一个小小的尉屠耆奴婢而与将军府的人作对。”
他说的不无道理。绿衣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扭过身来,眼睛里的雾气散了许多,脸上却还有着失落的神情。她皱起了眉头,琥珀琉璃般的眼睛里落入忧虑之色:“可是,妲雅姐姐……”
阿穆达本就以为妲雅既然是尉屠耆府上的人,理所应当该由尉屠耆出面过问,眼下尉屠耆倒是为回国的事情踌躇满志,并不理会他那一位传言里的红颜知己,反而是他们,与那妲雅不过几面之缘的人前后忙碌挣扎,冒着热闹长安城那位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的风险,想要追究妲雅何故突然身亡的真相。未免太过怪异。不如丢给他人去过问的好。因此他说道:“六小姐不如与金建大人商量一番再做决定。那金建是金赏的胞弟,金赏又是霍光的女婿,如果金建肯插手,不但六小姐可以安心离开长安,想来依照这一层关系,金建大人也能够将事情办得妥当。”
绿衣听到他这么说,目光微闪。她看了阿穆达好一会儿,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她的注视而起什么变化。绿衣咬了咬唇,移开视线道:“阿穆达,我竟然不知道你不仅口齿伶俐,连想事情也这样细致。”
阿穆达脸上一怔,他忽然扯出一抹笑来,恰好叫绿衣瞧见了。他说:“我不过一介莽夫,哪里比得上其他人?”
绿衣竟然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丝端倪。她将两条显得英气的眉毛皱得更紧了,瞅着阿穆达,忽的抬手在他膀子上用力锤了一记,蓦的哼笑出来:“你又是生的哪门子气?我又不是骂你,我这是夸你呢!到时候回去了,我一定像五哥推荐你,让你当他的智囊去!”
她笑得突然,眼睛一眨,像是最明亮的宝石闪了光。阿穆达一时怔住了,呆呆望着她,叫她锤了一下也没有反应。抿着唇,好像一块木头似的。绿衣见状更加摇头,抬手指着他道:“刚刚夸你伶俐,又成了这个呆木头的样子。不要发呆啦!还不赶紧走!”
边说边扭过身去,也不理会阿穆达,快步的朝前迈着步子。
她说:“赶不及又得在夜半碰上那些执金吾,你还在等什么?我想金建也该回去了吧,尉屠耆再怎么混蛋,总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人彻夜对酌吧!”
她的声嗓不再像刚才那样低落沙哑,她还能够与他说笑。阿穆达说不上是不是有些放心,他凝着李绿衣的背影,隐隐的却更加觉得心中忐忑。他总觉得,他们没有这么容易离开。
绿衣再前面快步走着,以为他会跟上。好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劲,扭头一看,那阿穆达还怔怔的待在原地望着她。她单手往腰间一插,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手,拔高嗓音问:“等什么呢?”
阿穆达顿了一顿,视线集中起来。他将手搭到腰侧的弯刀上摸了一摸,拔开步子朝她快步走过去。绿衣皱着的眉头松了开来,摇摇头,她口中低喃一声“真是个大木头”,扭过身去,迈开步子。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侯府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