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皱眉:“如此荒唐,大将军竟也相信?”
金建摇摇头:“谁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总之那冯子都仍旧排场不减,偌大的长安城,谁见了他不要绕道走?也就是大将军府上的奴仆有这能耐。”
刘弗陵沉默不语,低目不知在想什么。金建也默了声,坐在一旁不说话。过了会儿,外面徐安进来,道是忽然刮起了大风,外面挂着的一盏宫灯摔了下来,吓到路过的宫人,砸了手上的漆盒。那盒子里装着的是皇后特意差人送来的汤羹。徐安话毕,等着刘弗陵示下。
皇后这几日倒是天天来,每日夜间必定差人送一份汤羹过来。掐好了时间,正正好是在县官未就寝之前。这其间的缘故,想必也只有那位长乐宫卫尉邓广汉知晓的了。范明友又出师在外,邓广汉左右蹦跶得厉害,皇帝就寝时间必定是他传到椒房殿去的。
“你替朕走一趟,就说朕知道皇后的心意,让她早些歇息,勿劳累过度。”
徐安道一声“喏”,作势要退下去。又停下来欲言又止道:“有件事奴婢原不该多讲,不过皇曾孙终究是刘氏宗亲。奴婢以为还是应当告知陛下。”
刘弗陵抬眼看他:“莫不是皇曾孙要行大婚之礼?”
徐安道:“正是。折子已经送上来,不过陛下这两日未得空瞧,奴婢想着还是先告知陛下一声,该准备些什么,奴婢也好早早吩咐下去。”
徐安话说得婉转。因刘弗陵病着,原来那些折子还能到他跟前过个眼,如今全都压在了霍光手上。徐安也不知是从哪里打听到的,那奏折应该已经呈上来有些日子了。
刘弗陵颌首:“全由你去办吧。总是皇室宗亲,不能落了话柄。”
徐安点头应是,退了下去。刘弗陵又摆手,让金建也退了出去。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几盏油灯跃跃的跳动着。刘弗陵躺在床具上,四下里寂静无声,他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耳畔除了窗外呼呼的风声,还有他心口规律跳动的声音。
太子哥哥的孙儿要成家了,刘弗陵把手摊开盖在床面上,眼睛盯着顶上黑黢黢的一片。他犹记得太子哥哥站在他面前,束发冠璎的样子。皇父不止一次告诉他,太子才是一国之主,他往后长大,必要当太子的左膀右臂。不想世事难料,原该躺在这里的人已经不知所踪,他本该只是个闲散王爷,却偏偏躺在了这张皇父躺过的床具上。
后半夜下起了急雨,哗啦啦的一阵刮过来,不出半个时辰又停了雨势。早起的时候外面地上只薄薄的一层水渍,房檐上都是干啧啧的。
绿衣起了个大早。她昨天夜里原是睡不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了过去。那么大的雨,她一点儿没听到,睡得倒是沉。梳洗收拾后,她往椒房殿去,还没到,就看到不远处有人站着往她这边看,大约是在等她。绿衣小步的跑过去,近了才发现原来是金赏。
金赏与金建不同,绿衣都没见他笑过几回。明明也是俊俏的儿郎,总愁着一双眉头,倒好像是个半大的小老头一般。与他相处总不如金建来得轻松。他过来找她一定有事,而且,不大可能会是好事。绿衣抿了抿嘴,转身走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她慢下脚步来,有点儿磨蹭的走到金赏跟前,出声道:“金赏你是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