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室,熏香尚未散尽,味道有些浓郁宫人将两旁的珠帘窗纱都支了起来,新鲜的空气蜂拥进来,将一室香气推散成氤,室内便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活动的气味。
上官妍随在刘弗陵身后,一进殿,碧华与侍郎金赏就各自退了出去。一时之间殿内只余得帝后两人。一高大挺拔,一小巧玲珑。本该天造地设,无奈她的身影始终无法与他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相叠,只得沉默。与那袅袅而散的熏香一样,有意图逃出升天的渴望。不过烟雾可由无形到有形,有形化无形,恣意在方寸天地间,人却不同。
上官妍睇着那袅袅飘出殿去的熏香,眼皮微动,在触及经窗棂而进的几道阳光时闪到了眼睛,转而笑起来,两三步走近刘弗陵身后:“陛下,昨日低光荷垂首为臣妾贺寿,臣妾尚且叩谢陛下恩典。”说着就要跪拜下来。
刘弗陵转身,两手扶住她。
她身躯尚幼,如此繁重的妆点于她来说简如沉沉负荷。刘弗陵迎着她背光微笑的眸子,将她搀扶到一旁坐下:“我昨日无法抽身前来,闻卿至漏夜方眠。”
“长御多心,我不过是白日里睡得多了。”她露出温婉柔和的娇容,刘弗陵视线在她面上掠过,撤手坐于她身侧。
“今日早朝,大将军提及皇嗣。”
前一刻还笑容姣好的上官妍僵了一下,她掩饰得极好,略略一眨眼,抬了两颗不甚明朗的眼珠子看向对面自己的夫君:“陛下已行弱冠,该有皇嗣了。”
“若非周阳氏命薄,陛下许是早有子嗣。”上官妍轻声说着,一双手藏在袖子里,十指紧扣。
“我看绿衣姐姐长得也好,若是陛下有心……”她缓缓开口。
“皇后,”刘弗陵打断她,“她与你我不同。”
“不同?”上官妍未料到是这个答案,一时未能控制住自己,轻问出声。
刘弗陵大约也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方缓了语气说道:“她乃苏翁的远亲。”
苏武之子因参与上官安父子谋反被处死,苏武也因此只得远离朝廷,做一个富贵闲人。早在始元七年,苏武一门便失去了融入权力中心的资格。李绿衣既是苏武的远亲,且不说刘弗陵愿不愿意,大将军霍光必定不会同意。上官妍未再说什么,只是稍稍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
“陛下之意,臣妾懂了。”上官妍说,“待大将军前来,臣妾自有应对之策。”
刘弗陵抬首看着她。他的样子沉静如秋冬交加之时的湖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上官妍端着还有些孩子气的温婉笑容,将手伸过去握住了刘弗陵放在案面上的手:“弗陵哥哥,清颜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要担心。”
上官满门遭诛那一日她躲在未央宫宣室后的帷幔内,清楚听到她的祖父,整个大汉王朝唯一可救她生父的大将军,毫不犹豫,口齿清晰坚决的要求彼时尚还年幼的皇帝连她,这个才刚坐上后位就成为遗孤的皇后一并诛杀。是那个坚挺如石屏的少年力主,从虎口之中救下了她的性命。
她的祖父要杀她,与她血脉相连的祖父曾动过念头连着她一起铲除自己政治上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