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达随刘病已离开西市,看到眼前垂首站立的女子时,有片刻的怔忪。 他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亦看不出这个长相艳丽,但身姿瘦弱的女子能怎么帮助他把绿衣救回来。
直到刘病已说:“妲雅,你该感谢这位儿郎。”
阿穆达心头一跳,似乎察觉到一些什么,撇开的眼睛回到了眼前人的身上。妲雅这才卷着袖子将眼睛擦了擦,微躬身低首道:“妲雅谢过尊架救命大恩。”
边说边缓缓跪拜下去。阿穆达站在一旁,眼中迷雾散开,方回神过来,明了眼下的人正是刚才绿衣救下的女子。
妲雅还未跪拜到地,手臂被人往上一提,阿穆达将她拎了起来,跨步就要往前走。全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刘病已忙阻拦:“阿穆达,你这是做什么?”
阿穆达目不斜视,粗长手臂去推搡刘病已阻拦:“他们要抓的人是她,不是六小姐。”
“倘若你的六小姐见到你将人带了去,你想,她会怎样气恼?恐怕不只是不肯跟你回来。”
刘病已一语中的,将坚持固执的阿穆达说停下来。
妲雅手臂被握得已是一圈青紫。她倒不挣扎,趁此机会说道:“我不能跟你去将军府,但是我有办法救姑子出来。”
阿穆达一听,没轻没重的将手一松,就把人丢到了一旁去。瞪大了两只铜铃一样的眼睛,似是妲雅下一句说半个不中听的来,他就要将她嗜血食肉一般。妲雅不禁微微蹙了眉,朝刘病已看了一眼。病已点头:“既然有办法,不如说出来彼此商议一番。”
妲雅才说:“我乃是尉屠耆王的侍女,楼兰王安归是王的兄长。傅大人此番击毙了安归,王便有望回楼兰继承王位。妲雅此番到西市,是听闻有一支随傅大人等回汉的楼兰商人也在西市停留,便想来打听楼兰国内的形势。未想到被冯子都误认为卖酒女,遭他调戏,更……”
“前因如何,我不在意。”阿穆达听得不耐,毫不客气打断。
妲雅登时尴尬,不禁往刘病已脸上看。病已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开口。
他对阿穆达说道:“妲雅隐瞒身份,致绿衣被冯子都捉走,实有隐情。尊下与绿衣方到长安,大约并不知道冯子都其人。他虽是个奴仆,却然极受霍光霍大将军宠幸,大将军常与其计事,百官争与相交。冯子都睚眦必报,若是妲雅身份暴露,牵连至尉屠耆王回楼兰一事,实乃大憾。这是其一。”
“其二,绿衣才刚让君告知前去寻她之人,她的下落,既是想保妲雅安全,更因那寻她之人亦有法可保她无虞。如此,君可明白?”
阿穆达并不十分了解他此番言语里的机关。但他讲到绿衣走前讲的那段话,阿穆达抿紧了唇,沉默安静下来。
刘病已见状,继续说道:“如此,便有两法可循,一,阿穆达你去见可保绿衣之人,救她脱困;二,便是妲雅同我一起往质子府。双管齐下,必有所得。”
他那句“可保绿衣安全之人”使得阿穆达眼藏戒备的看了他一眼。刘病已恰好亦往他这端在看,不禁笑笑,未置喙。阿穆达起身边走。刘病已拦道:“我与妲雅会在日落之前去大将军府求见霍光,不知尊下……”
阿穆达不理。他既已明了绿衣的意思,自然第一要去寻那苏武。苏武与霍光、李陵曾同为武帝近身侍郎,交情还是有的。阿穆达以为,苏武必不会对绿衣见死不救。
然而刘病已却不这么认为。绿衣身份他猜得几分,虽不十足准确,大约也相去不远。为保绿衣安全,相信那位能人反而暂且不会轻易去与霍光求情,以至牵连出绿衣身份,衍生诸多事端。他这般支开阿穆达,实是阿穆达为人冲动,倒要坏了他的计划。
微微笑看阿穆达身形迅急的离开,刘病已眯起了眼睛。他负手转身,立定在妲雅面前,嗓音露出几分得逞的愉悦:“此番,多谢相帮。”
妲雅担忧道:“不知刘大人想怎么救人。”
刘病已欲走的身形顿了顿,他回首,望着妲雅笑了笑:“莫非姑子想再助我一臂之力?”
他有意在她手腕上看了一眼,妲雅忙将腕上先前被串珠遮住的一抹纹身用袖子掩起来。抬眼望了望刘病已,转身疾步走了。
刘病已立在原处望着她走远,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他将手负到背后,亦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