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父想要的,并不是大汉江山后继有人。”
她不停的往前走,碧华听到这话却是一顿,隔了会儿才忙跟了上去。她又说:“大父想要什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哪怕是县官。”
“我与县官就像那笼中的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配殿,殿内有宫人伫立,上官妍凝着那些人的眼色变得发狠,她蓦然喝道:“都出去!”
不单是那些殿内殿外的宫人吓了一跳,便是她身侧的碧华也吓了一跳。没人见过向来好说话的皇后忽然露出这样颜色。碧华忙上前说道:“皇后让你们出去,还呆着做着什么?!”
那几个宫人便诺诺的躬身退了出去,将门也给带上了。
上官妍往高座上走,脸上的神情很是倨傲。她无时无刻不将皇后的身姿挺起,她的身上自有一种常人无法匹及的尊贵。
碧华立在一旁,待她上了首座,才躬身跪下,将她衣摆整理妥当。
上官妍低首看着她,自己方才说那么一番话,这位长御并未置一词。上官妍心中也在计较,碧华此人究竟是留还是杀。留,她到底是霍光一手送入宫中,留了她在身旁,不亚于将自己的生命也折价赌了上去;可要是杀,上官妍的眼中暗了一暗,这宫中可信的人不多,能用的人更少,碧华是霍光看中的人,能力自然不必怀疑。
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官妍看着碧华整理完毕,垂首立到身侧,无论如何,今日她必定是要做出决定来的。
上官妍再度开口道:“金丝笼虽好,却终究不是久留之地。长御,朕入宫以来多受你教导,今日向你求教,你告诉朕,笼中之鸟,究竟是该奋力一搏求自由之日,还是该碌碌无为,待那释囚之期?”
碧华一直提吊在胸口的心猛然一晃,她到底是问出口来了。原想还能有半刻转寰之机,然而,自己怎么是忘了,眼前的这位皇后,可不是自己侍奉多年,自以为认识颇清的小皇后啊!
碧华低着头,心中暗暗盘算。料想着每一个自己可能会有的下场,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第一遭进未央宫时,她在掖庭受罚,几天几夜滴水未进,恍惚里见到的那个身影。那华贵端庄的身影,曾也是椒房殿的主人。
她想起那位尊贵的妇人在赐予自己恩德时说的一句话,她说,无可放弃,无可期许,在这深宫之中,永勿以当下之心去度他日之光。
碧华眼皮微动,走到了首座的下处,她微微一躬身,两臂伸出向前,膝盖弯曲跪下,对着上首的皇后上官妍行了一个极大的礼。而后她起身,将上座小皇后脸上隐藏的阴鸷颜色收入眼中,碧华秉持平日声嗓语调,缓声慢语说道:“奴婢自入宫以来便侍奉皇后,已有六年光景。平日奴婢竭尽心力,为求能将陛下侍奉妥当,虽不能说万无一失,总谨慎小心着未出了大错。今日陛下所言,可见奴婢虽无大错,却实在不足有余。”
上官妍望着她的目光一动不动,眸中颜色几变。她虽将那狠色摆了出来,到底心中也有几分忐忑。若是这碧华打定了主意要回霍光身侧,上官妍想,自己即便是动手杀了她,最后仍还是会在霍光那处泄露些许。霍光即使不会怀疑她,亦免不了怀疑刘弗陵。这二者选任一,都不会她想要的结果。她等着碧华继续说下去。
碧华又说:“奴婢当真有罪。陛下如想责罚,奴婢亦甘心领罚。奴婢身为椒房殿长御,受中宫管教,理所应当。”
她这句话,意思便明显了出来。上官妍却并不满意,她需要碧华百分之百肯定的把那句话说出来,而不是一个模凌两可的承认。
上官妍发出一声轻笑:“长御的意思,朕若是想要杀你,你亦愿不脏了朕的手,自行了断?”
她边说边将上半身微微倾斜出去,望着碧华的眼中杀意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