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把手伸了过去,苏武顿了一顿,见着刘弗陵目光坚定,这才把手递了过去,口中仍旧压低了声音道:“老臣造次。”
“你若再絮絮如此,才是造次。”
苏武便抿了唇,在刘弗陵示意下,坐到了他的身旁。
金赏告知苏武的意思,皇帝是要借着他进出的机会,到宫外去办一件顶要紧的事。苏武亦是知晓他前些时候出宫的传闻,又见过霍光不多时,心中揣测这刘弗陵果真如金赏所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方才就觉得愧疚,无法帮助皇帝,这时虽觉私自带了皇帝出宫不仅不该,而且被霍光知晓还是大罪,却因着心里的那份愧疚和补偿,还是按耐着答应了。
然而,他仍旧是忐忑莫定的。
“陛下……”犹豫半晌,他开口道。
刘弗陵朝他看了一眼,脸上略带了几分笑,微微点头道:“苏翁,我是六郎。”
苏武自知失言,忙又改口:“是,是六郎。”说着,又沉默下去,紧皱着一双花白色的眉,看去,愁容满面。
他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询问。他欲问刘弗陵的打算,却也明白这不当是他问的。他既是答应了助皇帝出宫,便只需做好这一桩事便是。但他心里又是忐忑不安,实不能安宁片刻。此时,倒把绿衣的安危放在了一旁,无瑕去顾忌了。
刘弗陵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略朝浮动的车帘子望了一眼,口中说道:“苏翁勿扰,我自有分寸。”
苏武听着,垂眼道:“臣……我自然信六郎。然而,却仍旧不能不替六郎忧心。宫外不比宫内,六郎身旁又没一个随行的人……”
刘弗陵视线在苏武身上停了一停,无人看得出他眼里藏的是什么情绪。他的笑也叫人看着有些虚浮,他说:“宫外与宫内又有何区别?若是安全,身处虎狼之窝亦是安心之所,若是不安全,去到那天涯海角也枉然。”
苏武不禁抬头朝他一看,车内视线不比车外,昏昏暗暗的,他不能看清楚刘弗陵眼里的神色,连他的面容也似蒙了一层尘似的。苏武从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声,无话可说。
车子摇晃,车轱辘敲打着地面,交相辉映之下,那寂静显得格外分明。
苏武是特殊的,出宫并没有耗费多少精力。待那阿穆达见到车驾出来,一跃而上,坐到驱车人身旁,探身往里看时,见到苏武身侧的刘弗陵,不禁露出惊吓疑惑的神情。
“苏翁,这是……”他自然认识苏武身边的人,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这个绿衣口口声声喊“六哥”的人居然是汉宫中人!阿穆达心里腾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望刘弗陵的眼神也变得不太友善,甚可说警惕起来。
苏武朝刘弗陵介绍:“此人是绿衣的护卫,名唤阿穆达。”
刘弗陵点头:“我知道,我们见过。”
苏武又对阿穆达说:“这是六郎,你们既是见过,我就不再多说。”
阿穆达双目炯炯望着刘弗陵,开口就道:“恐怕这位公子并不叫六郎吧!”
苏武蓦的一瞪眼,喝道:“阿穆达!不得无礼!”
阿穆达更加怀疑紧张,瞪着刘弗陵,一双眼珠子似就要从眼里掉出来,好像那刘弗陵会在他不留神时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
苏武喝道:“勿多过问!速速赶往侯府才是正经!”
阿穆达被他一说,视线从刘弗陵身上移开,立现担忧之色,问道:“苏翁拿到了?”
苏武点头,摆手,示意他出去。阿穆达便警告的望了刘弗陵一眼,矮身出去,接过赶马人的鞭子,亲自去赶起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