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卿并不想参与此事,她曾经历过那样的处境,完全可以理解禾韵的心思。
她对宫人道,“如此,你们便去找吧,有任何情况,派人通知本宫便是。”
正欲离开,眼前一红衣女子忽然出现,依旧妖冶、依旧艳丽,就像当年殿前献舞一般。她一边往顾婉卿的方向走来,一边挥着手,巧笑嫣然,“喂!你们是在找我吗?我在这儿呢!”
放肆而随意,显然并未认出顾婉卿。
有懂事的宫人忙出言提醒,“襄嫔娘娘,皇后娘娘在这儿呢。”
走得近些,禾韵这才听清那宫人所言,视线落到顾婉卿身上,也是一愣。她不曾行礼,就这么站在原地,歪着头仔细端详着顾婉卿。
距离近了,顾婉卿也才看清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才想起,日前青瓷曾说过,她已有身孕。
“襄嫔娘娘!这位是正宫皇后娘娘,在祁国,即便您怀了龙种,也是要向皇后行礼问安的。”青瓷在一旁再次提醒。
她显然并不当一回事,只微微扬着头,几乎是带着挑衅地语气问,“我若是不呢?”
“皇后娘娘,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她对顾婉卿说道,几乎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已翩然而去。
微风拂过,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萦绕鼻间,顾婉卿皱了皱眉,唤道,“且慢!”
屏退宫人,顾婉卿上前几步,伸出手拉过她的手腕,搭上她的脉搏。她的手冰凉,在触及到她的手臂时,分明感觉到她的身体一僵。
“最近腹部可有轻微的胀痛之感?”顾婉卿问道,就像对待她曾遇到的每一个病人。
然而,禾韵却不是一个配合的病人,她抽出手,态度不善,“不劳皇后娘娘费心,我好的很,我就是不想行礼。”
这话说的,几乎带着孩子气,顾婉卿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身体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怀孕期间,最好不要带香囊一类的配饰,对胎儿会有影响。”顾婉卿好言提醒。
禾韵斜睨了顾婉卿一眼,轻“哼”一声,径自离去。
为后三年,在顾婉卿面前这般嚣张的,她算是独一份。
顾婉卿只觉好笑,并未上心,倒上青瓷当先忍不住,冲地上唾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仗着皇上宠爱便张狂成性!皇后娘娘,要不要教训她一顿?”
顾婉卿微微摇头。她虽性子乖张了些,总归是个命苦的,又难为她做什么呢?
天色暗沉,四周漆黑一片。
顾婉卿在黑暗走了许久,仍不见出路。她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回走,有个声音仿佛在冥冥中指引着她,走下去,就能看到光亮了。
终于,筋疲力尽之时,天色大亮。眨眼之间,顾婉卿已被置于城墙之上,墙下是千军万马,人人手持弓箭,箭尖个个对准了她。
顾婉卿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军队前方的战旗上是一个大大的“祁”字,金黄的色泽,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她想呼叫,可是喉咙里像被堵了什么东西,任她如何用力,也发不出一声。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箭矢像雨般纷纷而下,眨眼间,便可穿透她的胸腔一般。
忽然,身体被向后拉扯,未及思考,左煦的脸已尽在咫尺,他抱着她近乎宠溺的笑,任无数支箭穿过他的后背,穿透他的胸膛。
有血液喷洒在她的脸上,顾婉卿惊恐之极,终是用尽全力,大声喊道,“左煦,不要!”
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才发现自己仍在含香殿内,室内有月光涌入,安然静谧,昭示一切只是一场梦。
顾婉卿擦了一下额头,才察觉她的脸上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起身下榻,就着外室盆子里的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清爽许多。
又梦见他了,这已不是第一次。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她到底还是在关心着他的伤势。
自回宫以来,她大半的梦里都是左煦的影子,这对一向好眠的顾婉卿而言,显然是不同寻常的。
而顾婉卿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些事,原来不是理智可以控制,这让她害怕,也让她矛盾。
胸口的麒麟玉佩在月光下泛出清冷的光泽,顾婉卿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小心地压下自己的每一缕情绪,如果骗不了自己,至少她还可以骗过别人。
“娘娘,皇上派人请您去兰林殿,还请娘娘速速更衣。”殿外,青瓷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明显的欣喜。
尚未等顾婉卿回话,德荣的声音已跟着响起,“娘娘,皇上喝醉了,说什么也不肯歇下,吵着要见您呢!皇上本是想亲自过来的,奈何走路都不稳,惠贵妃只得让奴才来找您过去。”
听到顾婉卿要守孝三年时,德荣与青瓷最是不赞同,如今知道凌亦辰仍就念着她,自然都为她高兴。
顾婉卿并不高兴,她微微蹙眉,问道,“现下何时?”
“回娘娘,子时刚过。”青瓷回答。
顾婉卿道,“便说本宫已歇下,不便过去。”
“娘娘!”青瓷在外面唤道,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她此刻嗔怪的样子,她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总是对大祁天子敬而远之。
顾婉卿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道,“如此回复便是。”
离去的脚步声响起,顾婉卿望着天边的月亮,轻声叹息。何必徒增事端,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么?
躺回床榻间,却是再也睡不着,只睁着眼睛,望着房顶,毫无意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