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府戏园子,左煦与顾婉卿安然地坐在二楼雅间里,左煦看得出奇的专注,顾婉卿的心思却早已转移到旁处。
今夜,左煦强压下重臣的异议,虽然暂时风平浪静,顾婉卿却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遭其反噬。如今,她只希望,这一天来得迟一些,以便她可以有所准备,不让自己成为左煦的拖累。
正怔忪间,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顾婉卿的沉思。此刻,一楼看台上,一个女子脆生生的介绍道,“下面这出戏,是我家王妃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亲自编排的,愿能讨得皇上及众位大人欢愉。”
话毕,招了招手,便有一男两女走上台前。
咿咿呀呀地唱腔响起,那字正腔圆的声音里,两个人的神色中,绘声绘色的向外人传递了一个似有寓意的故事。
故事中,说的是一位世家公子“竹马”,自幼与一个叫“青梅”的女子两小无猜。他们两情相悦,他们互许终生,竹马受父亲责罚时,青梅不惜得罪长辈而毅然同他跪在一起,因被雨淋了一夜,而大病一场,险些丧命,而竹马则独宠青梅,为青梅寻遍天下珍奇,并承诺此生绝不纳妾!
美好的日子,伴随着第二个的女子“佳人”的出现戛然而止。佳人是个结了亲的妇人,虽是女子,却心机深沉。她联合自家夫君,妄图谋害竹马,抢占竹马家财,幸而被青梅识破,将其驱逐。
然佳人并不肯放弃,一计不成,她便使出诡计让青梅竹马日生嫌隙,而她则趁虚而入,日日陪在竹马身边,一边安抚竹马,一边与自家夫君串通一气。
坏人总是会得到报应,这似乎也成了戏曲的一个惯例。最后的最后,佳人的奸计被青梅识破因而下狱,而有情人,则终成眷属。
一曲作罢,台下不明真相者叫好声不断,而看清其中缘由的人,只是默不作声地看向二楼,目中似有深意。
青梅竹马,点明了左煦与封念茹的关系,而佳人,自是顾婉卿。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顾婉卿一直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当视线迎向投递在她身上的旁人的目光时,她甚至颇有兴致的对那些人报以微笑,似全不将这指桑骂槐的戏曲放在心上一般。
“何必呢?”曲罢良久,忽听左煦幽幽地说道。他端着茶盏,眉目间自是一缕怅惘。
第一个倾慕的人,印象总是会特别的深刻,从凌亦辰不介意顾清夕的身份、毅然迎她入宫的那天起,顾婉卿便已知道这一点。
她只以为左煦在怀念曾经,便笑着回应,“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本是最美好的情怀,想来记至今日的,不只一个你。”
顾婉卿说的,自然是封念茹。她编了这只曲子,目的太过明显。
左煦全不理会顾婉卿的说辞,甚至明显会错了意,他皱着眉,忍了许久,终放下杯盏,茶杯与桌子的碰上,分明发出一声脆响,“他那般伤你,你还是会想到他?果真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吗?”
啊?顾婉卿微微错愕,怎么忽然扯到她啦?
知道左煦介怀的事,顾婉卿便耐心解释,“我们曾是夫妇,作为妻子,与他守望相助原是我的本分,情感中,我总归会强迫自己接纳他。他是一个明君,与我那时的责任不谋而合,接纳他便容易许多。”
“这就是我与他的过往,而你,反倒是我本分之外的事。”
对于左煦的心结,顾婉卿总是有办法,三言两语,便已让左煦笑逐颜开,他抓住顾婉卿的手,手掌在顾婉卿掌心摩挲,“我喜欢做的你的本分之外。”
顾婉卿便笑了开来,对于左煦与封念茹,她本看得很开,原不欲追问,没想到左煦却已主动坦白,“有些事,经历一次尚觉美好,在重演一次,反倒失去了第一次的味道。”
封念茹是想唤醒左煦他们之间的曾经,可是左煦不得不承认,她搞砸了。明显捏造事实、歪曲真相的故事,不过是让他更加反感而已。
这出戏,让左煦忽然意识到,他与封念茹之间,连情分,都再不如当年。
此时,台下早已换成了朝臣女子间的争奇斗艳,一时之间,这偌大的园子分明成了选秀之地,各种才艺应有尽有。
顾婉卿看得饶有兴致,当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坐在看台正前方的左弘身上时,分明看见他铁青的脸色,手中的杯盏已被握得粉碎。他握紧拳头,终是愤恨离去。
回头去看左煦时,但见他神色满是担忧,对于这个弟弟,他总是心疼的。
“不去看看恭亲王?”顾婉卿问道,眼下,左弘的心里并不好过。他太过宠爱,也太过纵容,他将封念茹高举过头顶,高到封念茹可以忽略他,高到她从不知道左弘为她承受了多少。
“此番寻念茹归来,他便再未曾入宫,偶尔撞见,也不过是请安一声,倒像是与我殊途陌路。我虽不知缘由,也猜得到与念茹应有关联,此刻我若是过去,总归只会让他更加心烦罢了。”左煦幽幽道,神色间自是落寞伤感。
他是一个重情之人,而重情,多伤情。
“你若不介意,我可待为过去。”顾婉卿道。她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可左弘不一样,他是左煦的弟弟。她虽未正式嫁给左煦,然今晚左煦到底也是向世人宣布了此事,长嫂如母,她断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兄弟生分的道理。
起身离席,手腕忽然被握住,顾婉卿转身,便见左煦担忧道,“小心些!让展奇陪着你,有任何异样,随时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