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轻轻碰着顾婉卿的额头,他的眼定定的抓住顾婉卿的视线,他一启唇,便让顾婉卿心中一颤。
“顾婉卿,你到什么时候才能从心底相信,我不是凌亦辰?”
“我没有忌讳,也不会顾及,你只管去做便是!害怕,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而已,你觉得,除了命运,还有什么会让我恐惧吗?”
马车最终在顾宅门口停下,顾婉卿跳下马车,与左煦作别。
临行之际,左煦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顾婉卿的宅院,忍不住旧事重提,“我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他说的,自然是换宅子的事。
顾婉卿便笑,“好,我这几日整理一番,就搬去那边。”不过是住处而已,高宅大院也好,乡野茅庐也罢,只要有栖身之地,顾婉卿便觉足以。
回到宅子时,四姨娘和玉芝、念昔已将晚膳备置妥当。因急着去大理寺,顾婉卿早膳并未吃多少,如今早已是饥肠辘辘。
起身为另外三人一一添置米饭,正要共用晚膳时,顾青城已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青城,你回来啦?来来来,正好要吃饭了!”四姨娘已多日未见到顾青城了,今天好不容易回来,她自然高兴,放下碗筷便迎了上去。
“我没胃口!”顾青城的声音却是清清冷冷的,任是谁也看出了他心中的不痛快。
除了顾婉卿,所有人都放下碗筷,诧异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四姨娘问得尤其小心翼翼。
顾青城并不回答四姨娘,他略过众人,径自走到念昔面前,“我想和你谈谈!”
念昔不能说话,院中一时鸦雀无声,蓦地,碗筷放在石桌上的声音响起,惊得众人均是一愣。
顾婉卿抬起头,声音虽然低沉,却隐隐有严厉之意,“青城,你的礼数呢?”
在众人的印象里,顾婉卿一直都是温和的、谦逊的,众人几乎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态,因而即便这指责并不严厉,也让众人大气不敢出。
顾婉卿待四姨娘向来恭敬孝顺,还是四姨娘上前搭话,“无妨无妨,青城心情不好而已,娘可以理解。”
四姨娘面前,顾婉卿仍如往常般恭顺,她站起身,耐心同四姨娘解释道,“长姐如母,姨娘莫怪婉卿多管闲事,青城毕竟还年轻,有时难免任性,如今社会险恶,他又一心入仕,该有的教导婉卿自然不敢忘记。”
一字一句,有理有据,四姨娘自然连连点头,“婉卿说得在理,你只管管教便是。”
“娘,长姐,青城知道错了,青城心中郁结,这才一时失了礼数,还请娘和长姐莫怪!”不等顾婉卿再多说,顾青城已羞愧地低下头,歉然道。
顾婉卿自然知道他心中郁结在哪,入仕一直是他的念想,而今却被彻底毁了,而毁他前途之人,极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与他们亲厚之人。
“你跟我来!”顾婉卿道,话毕,已当先向房间走去。
为顾青城斟上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顾婉卿转身在他对面坐下,道,“说吧,你和念昔是什么关系?”
顾青城分明一愣,似乎不解其意。
顾婉卿道,“念昔经常出入京兆府内你的厢房里,与你相交甚密,若无关联,你怎会允许他亲近你?”
“长姐知道啦?”顾青城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其实,我也说不上来。”
“念昔自从来咱们这里,便一直努力讨我喜欢,她为我做羹汤,缝制衣衫,还为我纳鞋子,久而久之,便与我亲近起来,她时常出入京兆府,我也不好拒绝。”
无事献殷勤,如今看来,念昔一入宅子便攀附顾青城,显然不是倾慕他。
“你呢?你是如何想的?”面对如此软玉温香投怀送抱,正常男人应都不会拒绝。
顾青城却只是摇头,自己也懵懵懂懂的样子,“长姐是知道的,我对佳凝公主始终有愧,因而开始时,并无旁的念头。”
“然而,念昔表现的太过明显,我当时只以为她是真的倾慕于我,便一直由着她,既不迎合,也未拒绝。”
顾婉卿点了点头,这样便好,未曾用情,便不会为情所伤。
“你方才要对念昔说什么?”顾婉卿问道。
顾青城抬起头,眼中仍是愤愤,“我要去质问她,我衣服里夹着的名单是不是她放进去的?除了她,旁人本没有机会接近我的衣衫。”
“你问了,她就会认吗?如果她不认,你有证据证明是她所为吗?”顾婉卿循循善诱。
顾青城顿时蹙起眉头,“至少可以警告她,要她远离顾宅,免得再生事端,陷害我们!”
顾婉卿轻轻摇头,“走了她一个,还会来许多,我们会始终陷于被动,只能听之任之,疲于应对。”
见顾青城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顾婉卿笑了笑,继续道,“为今之计,我们要压下此事,不要打草惊蛇,待引出幕后之人,再行动作不迟。”
“还有,你方才说要与念昔相谈,已让她有所警惕,所以走出这里后,你仍就与她相谈,只诉一诉你连日来的苦楚与委屈便好,不要透漏其他。”
“好!”顾青城乖乖应下,饮尽杯盏中的茶水,便要起身离去。
“青城!”顾婉卿唤住他,她走过去,整理着他的衣衫,而后将一瓶金疮药放到他的手中,“长姐知道你受了委屈,长姐也知道,你不过只是想通过为官以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已。你还年轻,心思尚浅,在这个位子摔个跟头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