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卿轻轻摇头,“可是这些暗卫,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暴漏在敌人的视线下。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连环套,有一环松开,所有的努力都会土崩瓦解,所以,即便是我面临着生死绝境,我也不会让他们现身!”
顾婉卿的眼睛,透漏着决然的意味。
左煦的暗卫,对于了解左煦的高卓和恭王府而言都不陌生,一旦暴漏,就意味着她与左煦精心安排的出走的理由再不能成立,她绝不能冒这个险。
然而,这并不妨碍这些暗卫其他的用处。
“昨日在古宁城时,暗卫就已探听到这些人埋伏在路上的事,从古宁到胶州需用时一个时辰,所以今早,我让暗卫将我的手谕送到沈智手里,手谕中告知他我已在来的路上,要求他在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接到我。”
手谕已下,即便顾婉卿与左煦失和,她仍是皇后,沈智作为四品官员,绝无胆量抗旨不尊。
而这一个时辰,就是底线。去掉中途赶路的时间,能给黑衣人对她下手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即便黑衣人是死士,她只要设法拖延时间便足够了。
长阳的眼中只剩下感叹,这需要对事情多精准的洞悉及筹划才能做到如此万全的地步!
然而,“有一事,属下仍未想清楚。正如娘娘所言,那些人大可直接动手,事后再伪装成劫匪的样子,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属下不懂,高太傅为何让他们多此一举?”
即便顾婉卿已经说过,是为了替沈智背黑锅,此事仍就说不通。
顾婉卿饮尽杯中茶水,清润着喉咙,继续娓娓道,“这也正好从侧面佐证了,他们知道暗卫的存在,不是吗?他们是证明给隐藏的暗卫看的,尽管他们并不确定我身边是否有暗卫,但是一旦有呢?”
长阳点着头,脑中的思路在顾婉卿的点拨下已渐渐明晰。“那么,娘娘放了那些黑衣人是因为娘娘知道,他们就算回去,也活不成了,是不是?”
如今,天色已暗,明月高悬。
屋中的烛火在月光的映衬下,早已暗淡得失了色彩,顾婉卿站起身,望向冲破云层的圆月,轻声叹息。
“不是的,我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希望他们活下去!”
“对于生命,我总是保留着最本能的敬畏和最纯粹的救赎。他们不过是受制于人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剥夺他们活下去的权利。”
“如今,我已尽我所能,是生是死,全看他们个人造化了。”
回祁的时间紧迫,顾婉卿只打算在胶州待上一晚,次日便出发,然而,仅仅是这一晚,睡得也并不安稳。
房门刚有异响,顾婉卿便已睁开眼睛,到底是在他乡,心中总归是不安稳的。
披衣下**,打开房门,外面刺骨的寒气已铺天盖地的涌入室内,让顾婉卿禁不住一个哆嗦。
月已西垂,顾婉卿四处观望,果然在隐蔽处发现了暗卫首领。深更半夜来找她,定有要事!顾婉卿便对首领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屋相谈。
“娘娘,”暗卫首领抱拳禀报,“白日您放了的黑衣人头领正在千方百计地进来,属下料想应是来找您的,只不过知府府内守卫森严,他一直未能进入府中。”
顾婉卿仍就困顿着,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心思清明些。脑中想着黑衣人此时来找自己的目的,估摸着应是走投无路,向她求救的。
“府中可有不引人注意的小门吗?”顾婉卿问道。
暗卫首领回答,“有,属下可带娘娘过去。”
找了件狐狸皮的裘衣给自己披上,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顾婉卿裹紧衣衫,悄声出门。
暗卫首领向来寡言,顾婉卿也无心答话,只跟着他的脚步疾行着。小门外拐角处,他的脚步终于停下。
“娘娘稍等片刻,属下将那人引过来!”话刚说完,他已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顾婉卿早已见怪不怪,便安静地等在原地,看着月光下自己的身影,怔怔地出神。
不多时,那人已然走了过来,顾婉卿勾起唇角,冲那人挥了挥手,“这里!”
那人一愣,似是没想到顾婉卿会在这里等他,走近的脚步顿了顿,终是疾步走了过来,俯身行礼,“恭王府侍卫统领华景拜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顾婉卿道,“你在找我吗?”
那人又愣了愣,他低下头,许久才嗫嚅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白日意图刺杀娘娘的黑衣人头领其实是……”
他说得艰难,顾婉卿早已心领神会,她只是笑,安详豁达的样子。“本宫知道是你,本宫白日既肯放你走,自不会再将此事记挂在心上,你权且宽心。”
“娘娘!”华景突然双膝跪地,“华景等侍卫兄弟是决不能回到恭王府了,就像娘娘所言,恭王府是不会给我们留下活口的,还请娘娘指条明路。”
尚未等顾婉卿说话,他已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顾婉卿。
“为了表示我们为娘娘效忠的决心,我们将此物交给娘娘。这是高太傅让属下送来给沈智沈大人的书信,请娘娘过目,希望对娘娘有用。”
顾婉卿接过来,打开信纸,就着月光,仔细地看了一遍,越往后,越是心惊。
胶州是进入安国京师的必行通道,而高卓在信中吩咐沈智,要求他在一个月后金兵入城时,开门迎敌!
通敌叛国,高卓将这四个字演绎得彻彻底底。
顾婉卿握紧双拳头,她可以忍受别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