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顾婉卿有喜了,不足一个月。
从她入祁国的地界伊始,便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她本为医者,她的身体,她自是清楚的。
怀孕,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从此她的血脉里,有了另一个生命,与她血脉相连,与她共生共存。而这也意味着,她再不可以像当年那般冒险,她需要对孩子、更需要对左煦负责。
“对不起!”凌亦辰仓惶起身,像是才意识到刚刚对顾婉卿做了什么。
他扶着脑袋,懊恼的避开顾婉卿的视线,神情痛苦而自责,“我失态了!我不该如此的。”
顾婉卿只是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她起身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绑在自己的小腿上,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凌亦辰。
凌亦辰躲闪着顾婉卿的目光,“安祁结盟之事,容我与江景之商量过后,再给你答复,我先出去了!”
话音放落,已忙不迭地走了出去,太过匆忙,以致于未看到门口的门槛,险些绊了个跟头。
顾婉卿只是长舒一口气,转身坐在椅子上,饮尽一杯冷茶,轻轻闭上眼。
“娘娘,祁皇他没对您怎么样吧?”长阳不知何时已闯了进来,顾婉卿睁开眼时,便见他神色里满是担忧。
“属下听见屋中响动了,可是他们拦着属下,这才没能闯进来!”
顾婉卿轻轻摇头,眼中已是安然。“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两国结盟之事,在三日之后,便得到了回复。祁国还弱,凌亦辰确实需要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他一定会答应。
待金国入安之日,便是祁国围城之时!
使命已经达成,顾婉卿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返安。左煦已来信很多次,多番催促过,何况,她也想他了。
离开卫都并不麻烦,凌亦辰没有拦她之意,这让她轻易地离开了祁国。
离安时,犹是草木凋零,归安的路上,荒野之中已渐露绿意,顾婉卿远远地望着,心情也是一片盎然。
正欣赏着入目的景致,忽听长阳道,“娘娘,您看!”
顺着长阳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长亭中,果然有几个人站在里面。其中一人长身而立站在亭前,正远远地看着顾婉卿的马车驶来的方向。
此人,正是凌亦辰。
自那日之后,顾婉卿便未再见到他,连两国结盟之事,也是以圣旨的形式颁布、由江景之传达的,他再未露面过。
没想到今天,在顾婉卿即将离去之时,他会等在这里。
“娘娘,要下车吗?”长阳问道,从他的语气神情里,对于顾婉卿面见凌亦辰,他似乎总是抵触的。
顾婉卿便笑,“你以为他专程来此只是为了目送我离开吗?”
他憋了一些话,憋了这些天,在她离去之时,他总归是要说出口的。
下了马车,挥退旁人,顾婉卿缓缓走向亭廊里,凌亦辰也挥退随从,一直这样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第一次遇见你,是在顾丞相府的碧波亭里,你站在顾清夕的身后轻抚琴弦,轻易地便被她比了下去。五年过去了,在时光和宫廷的消磨中,很多女子都暗淡了神色,唯有你,越来越神采奕奕。”
有些人,将时光耗在旁人身上,忽略了自己,时间久了,自然黯然无光。而顾婉卿,漫长的岁月里,总是在打磨着自己,也因此越发光彩照人。
春季仍就是寒冷的,荒野中冷风不时侵袭,顾婉卿不禁裹紧衣衫,“祁皇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闻听此言,凌亦辰的脸上便都是苦笑,“你同我说话时,总是这般急于离开。”
顾婉卿淡淡地看着他,忽然便想起了左煦,多年以前,在祁国的宫廷里,左煦也说过的同样的话。
因为提防,所以才不欲多做纠缠。
“顾婉卿,我明明是一国帝王,在你面前,我却似乎总是卑微的。我明明那么想留下你,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什么也不能做。”凌亦辰道。
顾婉卿微微勾唇,“祁国贫弱,现在还没有与安国对抗的实力,这也是我敢只身赴祁的原因,说到底,与其说不能,不如说你不敢!”
以左煦的性子,顾婉卿一旦被禁锢在祁国,他一定不顾一切与祁国为敌,以凌亦辰的性子,在祁国弱小之时,他尚没有与安对抗的勇气。
“是!”关于这个问题,凌亦辰的回答倒是难得的坦然,“我确实不敢。可是顾婉卿,十年之内,祁国必然强盛起来,到那时,我一定会接回你。”
“我要让你看到,任何帝王在面临与我相同的处境都必然会有所舍弃,我要让你知道,不是只有我才会负你。”
十年,到那时,顾婉卿已经三十多岁了。
她不禁好笑,“祁国皇帝陛下,十年之后,美人迟暮,你还会要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并且已经老去的女人吗?你妄图称霸天下是你的事,你又何苦拿我做由头呢?”
顾婉卿总是清明的,图谋霸业是凌亦辰的最终目的,而他口中的接她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附属品而已。
凌亦辰背过身去,他望着远处的群山,一声叹息。“是啊,十年之后,谁又能说得清呢?也许那时,我对你再没有如今的执念,也许……”
也许,便是她容颜已变,他待她,一如当年。
最后这一句,凌亦辰终究是没有说出口的,他只是站得笔直,维持着他最后的尊严。
祁与安距离不远,上午出发,日暮之前,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