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也不吃了,左煦只扶着顾婉卿,对她道,“你先什么都不要说,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就好。”
顾婉卿便笑,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一旁。她本就身子沉,站了这许久,也是累了。
顾青城仍就在外面候着,不知该进该出的样子,顾婉卿招手让他进来,示意他坐在一旁,她则为他倒了一杯清茶,
“你说怀了龙种,朕倒想知道,是谁的龙种?”左煦围着许鸢转了一周,似笑非笑,话一出口,便猝了毒。
顾婉卿分明看见顾青城吞进喉咙的茶水噎了噎,他抬起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左煦。
震惊的,何止顾青城?
“皇上,”许鸢叩在地上,眼中已是慌乱无措,“民女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皇上。皇上忘了吗?皇后娘娘离宫不久,皇上便临幸了民女,民女是清白之身,**榻上的落红就是明证。”
顾青城瞬间转头看向顾婉卿,顾婉卿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左煦仍就笑得不怀好意,“你既有本事入宫,有手段接近朕,就没有探听到朕虽饮酒却从不饮醉的消息吗?”
“你当真以为,你那日扶朕回**上,割破了自己的手将血滴在白帕上,自己在梳妆台前坐了**等朕醒来,朕没有发现?你以为朕可以被如此愚弄吗!”
左煦的手瞬间握成拳头,眸间冷意森然。
顾青城早已惊讶地捂住了嘴,而许鸢,压根不敢直视左煦。她只是低垂着头,原本抖如筛糠的身体却渐渐平稳,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皇上既早知一切都是假的,为何那时没有拆穿民女?而是让民女在皇上面前惺惺作态?”她抬起头,羞恼到极致,反而渐趋平静。
左煦坐下来,他望着顾婉卿,许久,视线又落回许鸢身上,“当我醒来,当你仪态万方的对我行礼,问我‘睡得可好’时,你安然的样子在那个刹那,很像皇后。”
“为了学她,你也着实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左煦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许鸢的问话,顾婉卿心里却是清楚的。彼时,她与左煦正佯装失和,左煦允许许鸢在他面前转悠,不过是逢场作戏,既给高卓等人制造假象,也堵了朝臣借机让他选秀纳妃的嘴而已。
“皇上!”许鸢扑了过去,她抱住左煦的腿,哭得梨花带雨,“当年,皇上驾临许府,民女便对皇上一见倾心,民女之所以做下这许多糊涂事,皆是心仪皇上之故。民女甘愿做皇后娘娘的替身,只愿陪伴在皇上左右,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念,求皇上、求皇后娘娘成全。”
对待许鸢,左煦倒像是颇为嫌弃的样子,他退了好几步,停下来还不忘掸了掸被许鸢碰触过的地方。
“你的像,只有那一个刹那而已。若连那个刹那都没有,你这么费劲心机的学习未免辜负了。”
他看向顾婉卿,眸中渐趋温暖。
“你怎么可能学得来她?”
“你眼中那么明显的目的性,怎么会像向来云淡风轻的她?你这般低到尘埃的姿态,怎么会像站在云顶的她?你这般愚笨拙劣的手段,怎么会像智慧过人的她?”
与其说是在同许鸢讲话,不如说在对顾婉卿告白,这种情况下,纵然顾婉卿心思沉稳,脸上也禁不住红了红。
左煦笑得意味不明,他转过身,神色复又阴冷。
“学习也是需要天分的,你连学她的资格都没有,连和她相比,都是对她的辱没。除了徒增笑柄,再无其他意义。”若说刚才是猝了毒,那么眼下,他的嘴分明是含了刀子,没说一句,都扎得许鸢的脸色更苍白一分。
“对了,告诉令尊!许家既然敢谋反,就谋反到底,至少黄泉路上,我还敬他许浩力是个勇敢之人。用他的女儿来求情,终归窝囊了些。”
许鸢是踉跄着离去的。
她的脚下就仿佛有千斤重的担子,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若不是有随从扶着,她怕是连马都上不去。
“你惯不是会如此逞口舌之利的人,怎得对她便这么狠毒?不过是个女子而已!”顾婉卿道。拉着左煦坐在一旁,把还未吃的饭菜放到他眼前。
“不喜!”左煦的回答倒是意料之外的爽快。
将饭菜添进口中,左煦道,“她为名为利,我都不会如此,我独独厌恶,她的自作聪明辱没了你。”
“你知道我不在意的!”顾婉卿道。
“你不在意,总要有人为你在意,而那个人只能是我!”左煦的语气颇为霸道。这世间,他只要顾婉卿,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行。
这样的霸道,顾婉卿颇为欢喜,她拉着左煦的手,心中只剩下温暖。
如此你侬我侬的时刻,总归是有人相扰的。
顾青城已坐在旁边多时,这种时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轻咳一声,对左煦道,“皇上,皇后娘娘得知此事时,半点不慌张,属下原以为是娘娘有预知呢,没想到是与皇上有如此默契。”
顾婉卿笑道,“你说因我与皇上失和,才给了许鸢机会,得皇上**幸。可是,这前提本身就是假的,整件事便也有待考证了。”
“况且,宫中传言多不可信,一切自当以皇上告知为准,不是吗?”
用智慧判断事情的真伪,用信任确定事情的走向,这便是顾婉卿,这样的顾婉卿,左煦如何会不欢喜?
不过有一点,还是没想明白的。
“你早早过来,便是看她在这里做戏的?”这未免,也太孩子性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