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看向守卫森严的宫门,董元昊又转过头,看向顾婉卿,神色晦暗难明。“娘娘乃顾相之女,应知晓其中凶险,朝中党派纷争,任何把柄落入敌手,都可置娘娘于万劫不复之地,臣斗胆谏言,请娘娘小心行事。”
他说的在理,明着她到底算是董家一派,多少保皇派视她为眼中钉,等着看她踏错。
然而,顾婉卿却只是看着他,前所未有的专注和研判。他是专程赶来提醒她的?他如此作为又是为了哪般?因她是清夕长姐?亦或只是替董家保住她这颗要棋?
顾婉卿轻蹙蛾眉,她看不清楚。
“臣送娘娘入宫,可保娘娘万全。”不等顾婉卿辨明他的目的,董元昊说道。
“宫门落锁,外臣是不允许进入的。”顾婉卿答。
却见他看着远处,语气充满了苦楚与无奈,“娘娘忘了,臣是董将军之子!”
以董家公子的身份夜入宫廷,果真畅行无阻,董恩成的势力由此可见一斑。将顾婉卿和青瓷放在一处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董元昊深鞠一礼,上车离去。
顾婉卿远远地看着离去的车马,不免欣慰。
董元昊是懂分寸之人,并不如其父一般张扬跋扈,他日或可免于祸患,得夫若此,顾清夕到底是有福气的。
转身之际,假山之后忽有异动。借着月光,顾婉卿这才看清果真有两人站在假山后,定定地看着自己。
“是贤妃陈佳好和她的贴身宫女。”青瓷提醒道。
对于此人,顾婉卿印象并不深。平日请安,她多是与李秀沁针锋相对,对自己隐隐有恭维逢迎之意。顾婉卿对这种事本不上心,也无意后宫结党,所以与她从未亲近。
目光坦然与之对视,而后点点头,径自离去。
“皇后娘娘留步!”身后,却是她的呼唤之声。
顿住脚步,回首转身,顾婉卿微微一笑,“贤妃,何事?”
仿佛闲庭信步之时,蓦然偶遇,她呼唤,她应答,自然而然,毫无破绽。原想看到她慌乱的陈佳好分明一愣,明明手中已然握住了她的把柄,可是为什么眼下,会怀疑这个把柄的真实性?
仍是硬着头皮答道,“方才之事,妾身不会说出去的。”眼睛却死死地盯住顾婉卿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异样,便是她的成功。
然而,都没有。
倒是顾婉卿诧异,“方才何事?”
仿佛一切只是一场幻觉。她没有从董元昊的马车上下来,没有目送他离去,没有与皇上以外的人、她的妹夫私相授受!
“方……方才……”陈佳好吞吞吐吐。
“天色不早了,本宫回去了,贤妃也早些休息。”
她转身,离去,走得四平八稳,坦坦荡荡。
是夜,万籁俱静。
仍就是一盏烛光、一杯凉茶,外加一本已然泛黄的古书,陪着顾婉卿,走过深宫内一个又一个荒芜的夜。
青瓷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将凉茶换下,又取出薄毯盖到顾婉卿脚边。
顾婉卿抬头,恍然想起,“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吧!”
“是啊,娘娘,又到了一年中秋了。”青瓷回答。
合上书,闭上眼,顾婉卿不由感叹,“时间真快,我们来这里近一年了。”说到此处,声音微滞,“本宫却感觉,好像已经过了百年。”
顾婉卿一直都是淡淡地,情绪、表情往往不着痕迹,鲜少像今日这般,可以听出明显的低落。
“娘娘可是想二夫人了?”
睁开眼睛,目光看向外面毫不惹眼的月牙,声音却渐趋平静,“遍插茱萸少一人,难免心涩。”
青瓷起身转到内室,一边为顾婉卿铺被,一边跟着叹气,“娘娘可知,皇上月前宠幸的宫人,两日前已经封贵人了。”
顾婉卿起身卸妆梳洗,没有做声。
青瓷又道,“近半月,皇上日日翻惠妃的牌子,如今,惠妃可以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再不用做从前夜夜吹箫的姿态,也是,得到了皇上,再不用睹物思人了。”似乎颇多怨念。
梳洗完毕,顾婉卿便径自走进内室,待青瓷整理好床铺,便钻了进去。
“德妃与太后走得极近,连皇上也是礼让三分,甚至前两日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学习辅助娘娘管理后宫,太后已经私下允诺晋升她为皇贵妃,如今宫里宫外都已经传开了。”
今夜,青瓷的话,委实是多了些。
跟着她这样一个不问世事且不得宠幸的主子,想来,她也是憋了够久了。
见顾婉卿只是闭目养神,并不作声,青瓷终是叹道,“罢了罢了,我跟您说这些做什么,您向来是不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