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卿让青瓷备好软椅,扶罗敏敏坐下,阳光刺目,便又让人为她打着伞,这才说道,“非本宫不愿让惠妃进去,实是职责所在,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你们先行回去,有任何消息,本宫自会让人通传。”
因顾婉卿对罗敏敏有救命之恩,是故罗敏敏对顾婉卿向来敬重,所以她倒也未多想,只道,“妾身会彻夜在佛祖旁为皇上祈福,如果皇上醒来,请皇后娘娘务必告知妾身。”
转身之际,李秀沁忽开尊口,“惠妃且慢!”
她昂起下巴,盛气凌人,“惠妃就如此相信皇后吗?”她转过头,微微行礼,“皇后娘娘,请恕妾身直言,皇上自受伤至今,文武百官、后宫佳丽不曾有一人见过,谁能保证这其中不会有什么猫腻?若皇上有任何差池,谁能担待得起?”
罗敏敏欲离去的脚步就这样停下,她皱眉看向李秀沁,似在思索。
这样的话,明显过于委婉了,顾婉卿索性问道,“会有什么样的猫腻呢?德妃有话,不妨直言。”
李秀沁冷哼一声,“比如,挟天子以令诸侯!别忘了,皇后姓顾!”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这几乎是最为严厉的指控,说得不是顾婉卿,而是整个顾氏家族!这样的指控,即使是皇后,也无力招架。
“德妃,说话要经过深思熟虑,别失了身份!”顾婉卿道,声音依旧平和,但任谁都可以听出话中的寒意。
李秀沁侧过头,不再多言,也不敢再多言。
罗敏敏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顾婉卿挥手打断,“长乐宫的门,本宫守定了,任何人想要过去,便从本宫的尸体上踏过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至于德妃说的罪名,那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便是随口说说也需要承担责任,而德妃,你承担得起吗?”
那般坚毅与威严,是任何人从未见过的。
初入宫门时,她们以为皇后生性怯懦无争,时间愈久,她们以为皇后行事淡然从容,今时今日,她们才知道,只要皇后想要做的,她也可以如此坚毅果决、不留余地。
而正是这样鲜少出现的面孔,才会让她们不知不觉,心生胆怯。
见所有人均不再说话,顾婉卿又恢复了一贯地温和,“送各位妃嫔回各自寝宫,没有皇上或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她对宫人们道。
夜已经很深了,烛火摇曳,人影拉得修长,使长乐宫徒生紧张气氛。
凌亦辰仍在与朝臣议事,顾婉卿只枕着胳膊在桌边小憩,不知不觉渐入昏沉,然而受满屋气氛影响,睡得也并不安稳,刀光剑影,噩梦频频。
有什么东西忽然覆盖住自己,顾婉卿睁开眼,转瞬清明,意识回笼之际,才发现凌亦辰正将大衣披在自己肩上,那上面还有他的体温。
见顾婉卿醒过来,凌亦辰道,“皇后先去内室休息吧,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还要保存体力。”
顾婉卿微微点头,“皇上也要保重身体。”
起身之际,右手忽然被握住,顾婉卿侧目,便迎来凌亦辰专注地目光,“今日朕出宫,确如皇后所言,借凯旋宴之机,给仍对董恩成存有念想的大臣敲一季边鼓,朕不奢求这些墙头草会站在朕这边,只希望当朕出手时,他们可以袖手旁观、别再背后捅朕一刀便是。”
“如今朕已非当年那般为他所控,且后继有人,他自然欲对朕处之而后快,所以今日行刺之事,也是朕有意为之。朕刻意制造出被行刺重伤的假象,就是为了引他有所动作,然后我们以逸待劳,请君入瓮。”
顾婉卿不解,“皇上怎么突然对妾身说这些?”这几乎是将他们的全盘策略都告诉了她,回宫后静下心时,她便已猜到了其中缘由,却着实没想到他会主动告诉自己。
“因为朕说了,你会懂!”
与皇上心意相通,这无疑是极高的评价,顾婉卿微微怔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今日,朕料到了很多事,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皇后会在毫不知情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护在朕的面前,正如朕没料到当年皇后会不顾自身安危、不顾朝野流言,毅然为朕撬开通往外界的缺口一样。关于这些,朕曾有猜疑,以为只是歪打正着,而今天,朕深信不疑!”
“妾身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情况危急,所以……”
他的手覆盖住她的双唇,挡住了她的解释,他不想再听到她任何轻描淡写地描述,她做的远比他知道的要多,所以他们夫妻,注定是该守望相助的。
“下意识地举动,才更能说明本质,不是吗?皇后,承认吧,你和朕注定是一体的,你总在闪躲,到底是在怕些什么呢?”
是啊,她总在刻意逃避,她到底怕些什么?
怕君王薄幸?怕色衰而爱弛?好像,并非如此。她从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她奢求的不多也只是因为她不想失去而已,而凌亦辰,她不能保证。
天亮之时,皇上仍然昏迷但已暂无性命之忧的消息再次传出宫外。
迎着朝阳,顾婉卿微微眯起了眼睛。凌亦辰与董恩成背水一战的日子,近在咫尺了,筹谋多年,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成,凌亦辰可放开拳脚,重整祁国河山;败,董恩成得势,凌亦辰命丧九泉。
如果成了,董家必被抄家灭门,迎接顾清夕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保住性命,终老一生,如果败了,自己知晓太多,也必不会被留存于世。那么,顾家呢?在这场权势的争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