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卿轻声叹息,千算万算,终究百密一疏。
带他逃走时,他那般轻松姿态,显然已胜券在握,想来他早已知道他的人已经找到他了。他在这伙人的手上,担心他会有闪失,所以那些人才没有冒然出手罢了。是她疏忽了,她尚且想着逃走,习惯于掌控全局的他又怎会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境地?
如今,她逃不出去的,半点机会也没有。
“不用搜了!”冷风中,她听自己这样喊道。
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到那人面前,如果说命运已然如此,作为祁国皇后,她至少要维护祁国的尊严。
左煦的目光,寒凉清冷,像腊月的天。好像又回到了他与她在董府不甚愉快的相遇,回到了他们坠落悬崖之前。
他跳下马背,动作矫捷,却在落到地上时,微微蹙眉,显然他的腿伤尚未痊愈。
他高顾婉卿许多,以致于当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时,她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心中一声轻叹,她着实已经尽力了,如今舍生取义,她认了。
视线中,只剩下他抬起的手臂,顾婉卿缓缓闭上了眼睛。
额头的秀发好像被拨到了一边,下一刻,天旋地转,黑暗席卷,世界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当顾婉卿睁开眼时,身上的所有疲乏都尽数散去,连精神也是焕然一新。
视线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方狭小的天地,从身下虽细微却依然能察觉到的颠簸来看,她是在马车上。
坐起身时,车外却早已有人探进身来。
“姑娘,你醒啦!”与顾婉卿视线相对的女子惊问道,随即扬声冲外面喊道,“去通知皇上,姑娘醒了!”
皇上?姑娘?
这个皇上,显然不是凌亦辰!
尚未等顾婉卿有所动作,马车骤停,有人掀开车帘,那紫衣华服的男子已探身而入。
猜测被证实,想到之前的事,顾婉卿只定定地看着来人,直白地陈述,“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左煦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所以惊慌之下,你就睡着了?”
这样的疑问,让顾婉卿也是一愣。
“睡了三天三夜,还真是吓得不轻啊!”左煦继续打趣道。
记忆中,只剩下左煦冷冽的视线以及抬起的手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想来因为认了命,身体和精神也随之放松,而多日未眠的困意也随之席卷。
不再理会这些,顾婉卿拉开车帘向外望去,看着车头的方向,秀眉蹙起,“你要带我去哪?”
左煦只好笑地看着她,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不去哪,我们已经到安国的地界了。”
仓惶起身,手臂却被紧紧拉住,顾婉卿挣了挣,终究徒劳无功。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眼下的处境,你以为我会放你回祁吗?”他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
不再做毫无意义的挣扎,顾婉卿坐了下来,视线径自望着窗外,“我从未如此奢求。”
她是他的这场阴谋里,最重要的一环,没有杀她已是万幸,又怎会放她回去?
“我曾答应过你不会杀你,君无戏言,我说到做到,但是这是我给你最大的客气,我希望你能明白。”
自是明白的,他不杀她,也不会放了她,就如同她救他却也时时提防着他一样,奇异而矛盾。
不再说话,顾婉卿低头想着心事,耳边,左煦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即便是星夜赶路,离都城仍有五日的距离,以你的个性,当不会坐以待毙才是。”
顾婉卿侧目,直视着他的双眼,等他说下去。
“我知道你洞悉人性,能用上你身边所有能用到的人和事助你逃走,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白费力气,如果你知道我告诉你的消息,只怕会巴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飞到安国皇都呢!”
左煦说得轻松,顾婉卿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请大安皇帝陛下明言。”她问。
而左煦,也不打算再继续卖这个关子。“祁国公主殿下已驾临皇都,而今生命垂危,时日无多。”
仿若惊雷,从天而下。
她并不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因为,左煦没有骗她的必要。
她只是心疼,针扎一般。
犹记得初见那时,袒护着凌亦辰的佳凝明媚张扬;犹记得寒潭落水时,躲在一旁的她内疚不安;记得她陪独自离宫的自己入青云山作伴,记得她躺在身边,说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心愿。
那么美好的女子,那么值得有个幸福前程的女子,而今,却只换得一句“时日无多”。
当真是红颜薄命吗?还是,只是男人政治下的牺牲品?顾婉卿不知道,至少眼下,她并不想知道。
“请大安皇帝陛下送我入都城,越快越好。”她说道。
安皇回都城,自是百官亲迎。
马车越过车门,并未回宫,而是直入恭亲王府。
大祁公主尚未与安皇完婚而身染重病,他们自是不能让她过了病气给宫里的人。
顾婉卿的心焦急不安,马车尚未停稳,便匆忙往下跳。她的心思并不在走路上,以致脚踩裙摆,仍一无所觉。
“小心!”随后跟着走下马车的左煦,稳稳地抓住了顾婉卿的手臂。
此时此刻,恭王府门口已聚集了数十人,为首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姿态仪容与左煦略有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看见左煦,他格外高兴,率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