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休战便是半个月。
城墙外,到处都是血迹,虽数日未战,站在城墙之上的顾婉卿仍能隐隐闻到血腥的气息。
“皇后娘娘,即便我们日日喝粥,粮食也已经维持不了几日了,如果援军再不到,便是安军不攻城,我们也要饿死了。”守卫向顾婉卿禀报道。
连日来,满城人都是已粥米果腹,此时此刻,他们疲惫且无力。
“派出去的探子可有回信?”顾婉卿问道。
“已派出六波了,回来过一个,他说沿途并未看到祁军,山脚下到处都是安军的营帐。”那守卫的声音几近绝望。
目光眺望远方,仍就是狭长的古道,仍就是清爽的晚风,仍就是夕阳未曾消散的余晖,若不是腹中的饥饿与身体的无力,顾婉卿险些便忘了,她正遭遇着国破家亡之危。
已经半个月了,再无一个祁国军人从这条路上出现过,恐怕江景之也是凶多吉少。
拍了拍那守卫的肩膀,顾婉卿道,“你们辛苦了,今晚便吃顿饱饭吧。”
那守卫分明一愣,像是不明白顾婉卿怎会在这样的处境下,忽然如此慷慨,惊愣却也只是维持刹那,他欢呼出声,欢喜地跑下了城墙。
微微勾了勾唇角,扶着墙垣,顾婉卿缓慢地走了下去。
天仍有亮光,顾婉卿走得也并不急,她似乎一直如此,越到绝境,便越平静。
长阳自受伤归来后,一直未能下床,顾婉卿不想耽误他养伤,也不曾同他讲过军情。饶是如此,当看到顾婉卿时,他仍问道,“姑娘已有对策?”
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肯定。
惊讶于他对自己的了解,顾婉卿道,“你怎么知道?”
长阳咳嗽了一阵,又道,“方才听路过的守卫说,皇后娘娘下令改善伙食,如今看您走来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便猜想娘娘应有良策。”
顾婉卿却只是摇头,她若真有良策,也不至于等到今日,说到底,不过是搏一搏罢了。
“皇后娘娘福泽深厚,此番行动务必保重!”长阳郑重道,却掩饰不住担忧的神色。
当富川县的城门打开时,正是午夜子时,天色暗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一队三十余人驱马前行,马蹄裹了布头,行走间几乎听不见声音,耳边除了呼啸的山风,再无其他。
小路的交叉口,一身黑衣的顾婉卿做了个散开的手势,一队人马便分开两组,各自而去。
只是须臾,山谷西面喊杀声忽起,“祁军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刹那间,火把连天,让整个安军的营帐亮如白昼。
山谷东侧,顾婉卿带着众人下马,比了个前进的手势,小心地摸入安军营帐守备最松懈的后方。
“什么人?”有两个值夜士兵例行询问。
顾婉卿使了个眼色,随行之人迅速摸到二人身后,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远处,已再无喊杀声,顾婉卿忍住几欲夺眶的泪水,当先换上那士兵的衣服,盘好发髻,带着几人继续摸索前行。
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这不足十人的队伍格外顺利,半个时辰内,便已将安军的装备全都换到了自己身上。
成功换装的几人,走起路来,便越发堂堂正正,不多时,已深入安军众多军帐之间。
“站住!”身后忽然有人厉声道。
顾婉卿停在原地,慢慢转身。
“你们是哪一队的?看着脸生的很,周边这几个军帐的人我可都识得。”那人态度不善地问询道。
看他装扮,是一个不大的军官。顾婉卿粗着嗓子,嬉笑着道,“长官,刚才不是说祁军来了吗?我们几个就冲出去了,谁知他们只是虚张声势。这山路太曲折,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方向了。长官,我们是北侧营帐的,这天气暗得也没个指引,想问您一下,北是哪啊?”
那长官冲地上唾了一下,手指几乎点到了顾婉卿的脑门,“瞧你们这点出息,北都找不着,还打什么仗?”
仰着头,趾高气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憋了半个多月净吃馒头,你们是想出去寻点新鲜野味吧?”
顾婉卿几人赶紧点头附和,“是,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上前一步,往那人手里塞了个银锭子,顾婉卿道,“还请长官宽容则个,小小意思,长官就留着打点酒喝。”
满意地掂了掂手中物什的分量,往北侧指了指,那人道,“那边那边,赶紧死回去吧,看你们还算老实听话,这事我就当没遇见,听见没?”
几人连连道是。
一场虚惊后,几人便顺着营帐外沿行进,因此处多日未战,士兵难免松懈,沿途所遇官兵甚少。偶尔遇到值夜的士兵,便躲在营帐后方,一路上,倒也安全无患。
“将军少喝些,别伤了身子。”一处营帐内,忽然有人道,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尤为清晰。
顾婉卿冲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营帐边缘处小心地划了一个洞。
营帐内,是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人一直不住地往嘴里灌酒,应就是那个“将军”,另外一人似是其下属,只陪站在一边,不住劝慰。
“老子心烦,别管老子。”那将军又灌了一口酒,态度不善的回应道。“想老子南征北战,在安国立下赫赫战功,结果他说翻脸就翻脸,把老子下放到这个破地儿,只准围城不准进攻,却把绞杀祁军大部队的机会都给了别人!”
“将军!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