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了半天,陆无咎见宋仪还没松口的迹象,便直接道:“同顺街街尾还有一座宅院,五姑娘也可自取。若是五姑娘还不满意,陆某只能欠您一个人情了。”
手一抖,眼一亮。
宋仪心里简直可怜这一位陆无咎,他是没看出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只以为她是不满意条件。
其实宋仪觉得自己眼皮子挺浅,压根儿想不明白这东西为何如此值钱。
可陆无咎白送的人情,宋仪没道理拒绝。
那火药的方子,在宋仪整理书的时候,应当放在了书页夹层之中,肯定没丢。
所以,出乎陆无咎意料,宋仪竟一口道:“如此甚好。寻个机会,我带方子,陆大公子带契约,你我二人再行交易。”
陆无咎:“……”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额头疼。
宋仪还真是如他所探听到的那般,一看见卫起,一听说卫起的种种事情,整个人便变得矫揉造作又毫无脑子起来。
还记得前几日,卫起停留济南城,暂未离开之时,二人通信,偶然提起宋五姑娘,陆无咎顿时惊喜无比。
他与宋仪接触尚早,也早知道了火药方子的存在,只是与宋仪谈不到一块儿去,由此换取配方一事一直搁置。他虽不解宋仪哪里来的这东西,起过疑心,可查不出所以然,又对此方太过渴求,于是修书一封请卫起帮忙游说宋仪,想彼时宋仪对他卫起满心的爱慕,不消半句,必定能成大事。
谁想到,卫起只回了他一个字:滚。
由此可见,宋仪到底多招人厌了。
然而陆无咎看见的,却是宋仪一听卫起,竟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给方子。
自己多久不曾办成的事,入如今只提了卫起之名就轻而易举做到,陆无咎不禁疑心起是否是自己的能力不够。
不过这种事,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
陆无咎机心谋算都是一等一,现在面色如常一笑,对宋仪拱手道:“陆某还将在济南停留七日,姑娘可随时往清风里隆庆商号旁侧茶楼,陆某虚席以待。”
“陆大公子客气了”
宋仪压根儿没想到对方已经想到卫起那边去了,她只是下意识不想与卫起此人扯上任何关系。
火药方子一事已成定局,那一位之前是想从陆无咎的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可宋仪觉得自己的心并不很大,陆无咎开出的其余条件,她已足够满足。于宋仪而言,这一笔财富根本就是捡来的,她拿着只觉烫手,而毫不感觉满足。
如今事情既已与陆无咎敲定,宋仪也就真正松了一口气,道:“不知家姐……”
“三姑娘不过是被舍弟领着看花去了,不一会儿便回。”陆无咎解释一句,便一摆手道,“五姑娘若有顾忌,但可先行离开。”
宋仪当然不愿再留,她敛衽为礼:“劳驾陆大公子请人将三姐送回来,小女子先告辞了。”
说完,她转过身,款步踱上回廊,只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回了席间。
约莫又过了一刻,满头冷汗的陆无缺才从前面道上走过来。
瞧着那步履,便像是后头有老虎在追一样。
眉头紧拧着的陆无咎回头一看,便一声哂笑:“不就是叫你陪那宋三姑娘吗?怎的闹成这般狼狈模样?”
陆无缺简直累着了,长出一口气,勉强温文地坐了下来,斯文地饮了口茶,才道:“兄长你也是站着说话的。若叫你陪着宋三姑娘,怕你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换了是我与宋五古姑娘相处,也不会如此啊……说起来,兄长到底与那五姑娘谈了什么?”
“早说了,不该你知道的事便不要问。”陆无咎习惯性地说了一句,而后才靠在高台上,看着下头的战斗,小声道,“不过这宋仪,倒是颇有几分意思。先头以为她不过是个手段狠辣野心太大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如今却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卫起说此女蛇蝎心肠,我瞧着……”
竟不觉得。
宋仪看着还真不像是什么贪图权势的人。
只是卫起为何这般说呢?
陆无咎忽然陷入了一种思考。
还是陆无缺对他的事情略知道一些,不由开口劝他:“我瞧着五姑娘却是个妥帖的善心肠人,反倒是与兄长有些交情的王爷……只是人都道他进过寺院修行,乃是吃斋念经的佛陀,可我想着,约莫是手举屠刀的阎罗才算合适……”
莫名地,陆无咎回头看了自家二弟一眼。
他忽一声低笑:“你竟以为宋仪是个妥帖的善心肠?若卫起是个狠角色,这宋仪怕也一丘之貉。那周家如今凄惨下场,不全拜她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