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金砖铺在地面上,走上去的时候能瞧见自己漆黑的影子,宋仪的脚步声很轻,心里也提着一口气。
皇家气象果真森严,兴许是受了周围那些人的影响,她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
宫女们个个垂首侍立在两侧,太监们两手交叠在身前,恭恭敬敬地站着,她前面只有一个引路的李公公,也把头压得低低的。
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一男一女,男的那声音宋仪听着熟悉,正是她那一位便宜先生陈子棠,另一位能在这种场合与陈子棠先生笑着说话的,想必只有太后了。
她心里念着,便竖着耳朵听了两句。
“昭华也是心里急切罢了,陈先生你也莫在意。”
“昭华郡主才华固然过人,只是草民并不轻易收徒,今日让昭华郡主败兴而归,实在出于无奈。”
“好了,昭华也就是这个性子,是该好好磨磨,不过她本性不坏,哀家连着皇上都宠她。你想必也是知道的,她与嗣祁王都是苦的……”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
“来了。”
说的是宋仪来了。
李公公带着宋仪,就跪在了下首,宋仪跟着行大礼:“民女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仙福永享。”
“果真是个水一样剔透的孩子,原本说谁能得了佛缘,我还不信,没料想……”
这是太后的声音,掐着一把水一样,有一些苍老的痕迹,可是威严。听上去明明很随意,可那种上位者的淡然,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仿佛天生高人一等。
宋仪低垂着头,不敢动一下。
她的目光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地面,也隐约能透过反光,看见上面模糊的人影,太后的影子……
太后是当年先皇的皇后,如今看着跪在下面的人,淡淡一摆手道:“起吧。”
宋仪于是告谢,起身。
“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太后又说了一句,目光已经落到了宋仪的脸上。
宋仪缓缓抬头,看见了层层的台阶,看见了绣着金线的裙裾,一圈一圈的金色祥云纹扩散开去。一名华服妇人高坐堂上,身子虽歪斜地倚着,可浑身的贵气不曾因此损去半分。
太后看上去并不很老气,一双丹凤眼里光华流动,眼角有浅浅的几条纹路,不过皮肤透着细白的感觉。
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漂亮的,尽管太后只是昔日先皇的皇后。
她看着宋仪,眼底并没有透出什么异样来,只是笑道:“方才昭华还在哀家面前提起你呢,你进来的时候,可碰见她了?”
卫锦在太后面前提过自己?
那一瞬间,宋仪心里冷了一下,忽然知道在宫门外的时候,卫锦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了。这世道,真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一直没个完了。
只是现在陈先生在自己这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她强迫自己沉下气来,开口道:“回禀太后娘娘,方才在宫门外确实遇见了昭华郡主,不过并未来得及说上两句话。”
太后并不在意:“昭华在哀家面前可羡慕你了,能拜陈先生为师,还能跟着陈先生游历大江南北,可算是本朝女子从未做过的事情。不过,太过离经叛道也不好。左右有陈先生束缚着你,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倒是哀家想知道这舍利子佛珠,你到底怎么得来的?”
宋仪听着,悄悄望了望旁边的陈子棠。
陈子棠正抚着自己一把美髯,看上去就是个文士风范,不过虽上了年纪,可也英俊潇洒。他听着太后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只是微微跟宋仪点了点头。
这一幕,落入太后的眼中,只叫她微微笑了一下。
而后,宋仪便道:“回禀太后娘娘,此事说来有些凑巧。当初并不知道太后娘娘的生辰,只是因缘际会,到了一座古庙之中,那古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当中却有丈六金身的佛像,威严森森,朝着民女怒目而视。”
“哦?”
听到这里,太后微微坐直了身子,显然觉得有些奇异。
类似于乡野怪谈的这种事情,最能吸引人,只是后面若太荒诞,便不足以取信于人。
宋仪清楚地知道,所以下面话锋一转便道:“当时民女乃是误入此庙,一时之间险些被这佛像吓得跌倒,没料想那时候佛像后面忽然传来一声佛号,转出来一个满身破烂的老和尚。”
“这倒有了意思。”
太后手中就放着那一串舍利子佛珠,正轻轻地抚摸着,在听到“老和尚”三个字的时候,她才有些神情变动。
宋仪并不敢怎么打量太后,只是声音平和地继续道:“这一位和尚似乎有些疯疯傻傻,民女见了他,险些以为是山里的强盗,所幸当时乃是与灾民一起到了此地避难,人多势众,立刻就定住了心神。”
“你与灾民一起避难?”太后插了一句。
宋仪解释道:“当时当地有大水,本已经是灾后,民女乃是赈济灾民,谁料水库再次决堤,大家避无可避,才上了山去,看见那一座古庙。”
“原来如此……”太后微微点头,“素日听人说你菩萨心肠,果然不假。”
要的就是这效果。
宋仪心里暗暗定了下来,方才刻意轻描淡写将事情略过,只等着太后问起,这样才不显得自己刻意。
她又道:“老和尚见了我们,只问我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便不再搭理。当时大水围困,民女等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