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抖了抖,我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走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几个穿白袍的小弟子,正扒拉在拱门边上,鬼鬼祟祟地讨论着什么。
我瞧着挺刺激,便没出声,探着头也跟着听起来。
方才说什么来着?
哦,说他们大人这次要服软了。“大人”不就是莲实嘛,莲实怎么了?
心里想着莲实,一抬眼,果然见着了莲实。
南斗宫的庭院很是文雅,有青竹翳翳,有曲水汤汤,还有临池水榭,半掩珠帘。
莲实站在湖边的小亭里,隔得有些远,瞧不清神情,而他的一旁,一名身材纤巧的女子频频羞赧颔首,好像正与他说些什么。
瞧到这里,我心里也算有了些数。
在冥府那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闷了那么久,我差点就忘了,莲实虽说跟我一样是老司命的健身球,可人家本体毕竟是汲取了万物灵气与天池精元的天池莲花心,虽说天池一直歪传是那位神仙的洗脚盆子翻了弄成的,但也无妨人家的牛气冲天。
如此,莲实的长相好气韵佳,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老司命这人爱好取长补短,瞧着自己长得寒碜,便经常打着钓鱼的幌子去结识各路美貌神仙,像炎华君阎君这样的,那都是本体好后天修炼更好的上好皮相。我自小看惯了这些脸皮,从来没觉得莲实有多顺眼。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天气太好,湖水被光一照,便如洒了一池的碎银子,粼粼闪闪中,我竟突然觉得莲实长得挺不错的。
连我都这么想了,亭子里的那位神女八成已经是老鹿乱撞了。瞧瞧,那张娇羞的小脸蛋,清秀白皙中透着桃红,真是讨人喜欢。
我咂咂嘴,又低头去听起了小弟子们的七嘴八舌。
一说:“我到南斗宫这么久,还第一次瞧见我们君上大人同哪位神女说这么久时间的话呢,我看这次,咱们南斗宫要有大喜事了。”
我点点头,觉得这小娃娃说得有凭有据,颇为靠谱。
二说:“说说话就是要成亲了,这是什么逻辑?”
我又点头,这个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三说:“话说君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同这位在这亭中长谈了吧?”
此言一出,我同先前的那两位一同倒吸了一口凉气望向他,意味不言而喻——还有这回事?
四赶忙说:“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已经好几次了,君上每次都装作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其实啊,谁不知道?”
我眨眨眼,一脸懵懂。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五也忍不住说:“就是就是,虽然咱们君上面上装作没什么,其实呀,谁不知道。”
我转过头,同样是一脸懵懂。你又知道什么了?
六终于也按捺不住说:“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那次那件事?啊,我也知道了。”
我的脸顿时垮了。
知道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啊……
就在我忍无可忍,几乎要问出来的时候。却不知从哪里横空出世一个声音,那声音又清又亮,就如同大大小小的珠子噼里啪啦地落在盘子里头,响得人脑仁阴阴一疼。
“咦,这不是冥府的孟婆大人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我,甚至包括亭子中的两人。
莲实拨开了半垂的珠帘,带起泠泠的响声。他紧抿着嘴唇,朝我望了过来。
方才一直只看到背影的女子也探头过来,她面庞清丽,顾盼生姿。剔透摇曳的珠子衬着她一张秀丽端庄的脸蛋,煞是讨人欢喜。
她也望着我,一双眼睛充满了疑惑。
我被瞧得脸上一烫,只得扭捏地从小弟子中走了出来,装腔作势地抻了抻衣裙,又尴尬地咳了一声,才慢吞吞地往亭子里走去。
做这些的时候,好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周遭一丝声响都没有。
我听着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一路忐忑,觉得就连不远处两人的身影似乎都在这乱七八糟的心跳中扭曲了。
那名女子在默默地打量我,脸色晦暗不明。
莲实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手中的帘子,任由它们毫无章法地胡乱晃荡,那声响远远听去,就好像是泉水叮咚落在深潭中。
我刚一进亭子,就听到莲实用无比肉麻地声音对着我道:“阿岑,你来啦。”
听着这好像掺了一缸蜜糖的声音,再望望他那张笑得春风洋溢的脸,我一时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