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鸢轻叹一口气,“你似乎很喜欢拒绝人”
花摇一愣,摇摇头,“不是。”
“也很喜欢摇头。”
花摇又要摇头,却好像又生生地忍住了。就着后头微弱的灯火,她瞅了瞅伏鸢的脸色,随即才终于肯服软,上前一步,跨入了门里。
炉火早已熄灭,秋夜的萧索与晨晓的寒凉汇到了一处,将简陋的屋子蒸蔚得愈发的冰冷,甚至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进门,伏鸢甚至来不及脱掉蓑衣,就去重新点起了炉火,在这期间,花摇就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她甚至没有东张西望,就只是站着,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
待到火苗终于窜起来,伏鸢也终于退到一边脱掉了蓑衣,朝她望过去的时候,她才将那个恐怕一直堵在她胸口的问题问了出来。
“他回信了吗”
伏鸢摇摇头,坐在了桌前,似是百无聊赖地研起了墨。
花摇有些失望,“那他说了什么没有”
伏鸢继续摇头,“没有。”
花摇微微皱眉,神色愈发的清冷,“那他还活得好好的吗”
这一回,伏鸢点头了。
“活得好好的。”
大约是花摇终于发现自己迁怒他也是徒然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就着他面前的椅子坐了下去。因为那个椅子有一条腿松了,她坐下去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刺耳嘎吱声。
她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冷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衣裳下摆。
“我叫花摇,是芙蓉阁的乐女。”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伏鸢似乎并不意外,他停下了研墨的动作,平静地望向了她渐渐恢复红润的脸颊。
她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在烛火的光晕中看起来,甚至还泛着鲜果的色泽。她紧锁着眉头,烦恼的样子与这张稚嫩的脸很不相称。
“我叫伏鸢,是个落魄的书生。”
闻言,花摇掀起眼帘,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这条街上的好多姑娘都请你写过家信。”
伏鸢笑笑,“‘请’不敢说,不过就是糊口的营生罢了。”
花摇盯紧他,“你不用这样埋汰自己,这条街上的姑娘都很佩服像你这样有学问的人。”
蓦地被她这么一说,伏鸢似乎有点为自己的自谦感到自惭形秽。
“那方才真是失礼了。”
花摇抿了下嘴唇,不知是不是帮街上的姑娘们受下他的歉意的意思,“今夜的事,谢谢你,如果以后有需要,我还会来找你的。”说完,她就霍地站起身。
突然失去依靠的椅子一个踉跄,竟摇晃了几下,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这声响,如同是夏日午后的一记响雷,吵得人精神一震,就连屋外的雨都好像受了惊吓似的,下得小心翼翼起来。
花摇轻轻地“哎呀”了一声,懊恼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将椅子扶了起来。可不知是这个椅子确实是年头长了,还是故意跟她过意不去,居然在她刚刚起身的时候,又嘭地落到了地上。
她一惊,又去扶。
可这下,椅子还是不愿意配合,没两下,又发出一声巨响。
折腾了这么几回,花摇的脸色渐渐涨红。在破椅子最后落地的时候,她直接气得鼻孔扑扇着,一脚将那凳子踹到了一边。
伏鸢见着她如此,目瞪口呆之后,便发出了一阵爆笑。
她无地自容,脸色更是红得好似要滴血,最后只能留下一句“我会赔你”,就一路飞奔了出去。
伏鸢一愣,连忙拿着伞追了出去。可待到他追到门边的时候,她却老早不见了踪影。泛着薄雾的巷子里,只剩下一路浅浅的涟漪,好像是在告诉他,就在方才,这里有人急匆匆地跑过。
晨间的风飘飘渺渺,将细弱的雨丝刮到了他的身上,他缓缓回神,望着自己手中的伞,笑出了声。那笑声就像是小巷里的涟漪,延伸着,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花摇。”
他默念着她的名字。
“名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