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是事实,突然增加的,倒是没见过,你问我这个作甚”
她仍旧不答,“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望着她严肃的脸色,我脑中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战祸,疾病,仇杀……”她细细数着,神情越来越莫测高深。
她话音刚落,我便有点迫不及待,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近乎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安排过转生门吗”
卞城王凉凉地瞅了我一眼,算是默认,接着,她拧着细细的眉毛,将袖子从我的手心里扯出来,一边抻着上头的皱褶,一边道:“若是现世只有真善美,那还有司命星君的司命簿和崔判官的生死簿,还要来作甚”
我突觉喉头干涩。
现世的一切苦难,难不成都是故意安排的吗
“我就知道你知道这事会是这个反应。”卞城王弯下腰,将兔子放走,那兔子仍旧僵直着,竟如同死了一般,只有一双红眼惊恐地直转,直到另一只兔子到它跟前嗅了嗅,就好像被喜鹊吹了气的死蛇一般,瘫在地上的兔子一弹而起,撒丫子跑远了。
卞城王冷静地看着我,红色的眸子就像是两泓妖异的血水。
“父神当初替他们受难,是父神宏大,但是那些人不能一直不劳而获,本该属于他们的苦难,还是应该还给他们,这才是真正的天道循环。”
良久,我微微地点点头,算是结束了这场让人全身无力的谈话。
闻人贺还在孜孜不倦地浇着菜地,没来得及渗进土里的水滴缓缓地顺着菜叶滑动,像是一个个顽皮的小孩子。
碧绿的菜,幽深的井,单薄的竹屋,臃肿的兔子,一切都安静祥和。如果刻意不往那头的桥望去,我甚至会觉得自己误入了现世的某一户田家。
但是,那人却是混沌之气和父神元神的化身,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现世制造祸乱的人。这种感觉,真是矛盾得让人头疼啊。
我捂着脑袋的空当,他终于忙完了手中的活计。只见他将水瓢投进了桶里,水花迸溅在他的衣角,落下深深的痕迹。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施施然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他是父神,我突然正襟危坐。
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接着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来。
“孟婆大人怎生拘谨成这样”
我双手摆在膝头,肩膀猛地一耸,道:“不敢不敢,大人叫我阿岑就成。”
说话间,那两只兔子见主人忙完了,连滚带爬地奔过去,攀着他的裤脚就是一阵磨蹭。只见那两只白乎乎的毛球一边哼哼着,一边用怨恨的眼睛瞪着卞城王的方向。
我想,它们说的一定是——主人,那个贱人欺负我们。
反观被告的人,却又换上了一副端庄的嘴脸,眼睛更是无比无辜。闻人贺笑了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抱歉,久等了。”
我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正好我和卞城王聊聊天。”
他坐下,给自己和我们斟上了茶。
离近一看,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极黑,就像是一潭化不开的墨,黑得没有一丝光亮。一眼瞧过去,那眼珠就像是一双黑黢黢的洞窟,好像随时有什么东西冲出来将人拖进那浑浊的黑暗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盯着那双眼睛看的时候,我猛然见着里头有红光一闪而过。后颈一麻,手中的杯子“砰”地掉在了桌上,茶水洒了一桌,像河图一样,蜿蜿蜒蜒。
他抬眼看我,眼睛仍是两个黑漆漆的洞。
“怎么了”
我慌忙将杯子扶正,连连摇头,“没事。”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我能感觉到,后脊梁上有丝丝缕缕的寒气升腾起来。
“孟婆今日来叫唤大地狱找我,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吧,什么事儿,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上。”
一时间,一旁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咕咚。”
我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拳头紧紧地握着。
“齐月,大人可还记得了”
听到“齐月”的名字,他递到嘴唇边上的杯子猛地停住了。我眼尖地看到,有一滴不安分的茶水从杯口落下,直直地落在了他另一只手的手面上,那滴水如同一根刺,将他刺得一颤。
猖狂的红色从他黑不见底的眼中缓缓地浮现,他再次抬头望向我的时候,眼睛已是一片猩红。
刹那间,我像被人扼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