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副场景,我倒是忍不住疑心起来,这闻人贺该不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吧,那我是不是要多穿几条裤子
月上中天,书房的灯火倒映在窗纱上,晃成了稀稀薄薄的一片。闻人贺的身影隐隐约约,摇摇晃晃,就像随时要破窗而出,可仔细一瞧,却发现他压根没有动过。
“宁玉。”
他喊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正撑着个额头打瞌睡,豆子点得是如火如荼。听到动静,我猛地一个激灵,脑门像是被人抹了一把清凉油,凉得鼻孔都颤了两颤。
“相爷”
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门,我探头走了进去。
闻人贺端坐在书案旁,大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从后门进后~庭。”
朦朦胧胧的灯光中,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也亏得轩辕姬的生理知识普及得好,我一听这话,脑中登时亮了亮,一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想象,都如同破堤的洪水一般,呼呼啦啦地涌进了我的脑子。
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薄飘逸的里衣,此起彼伏的喘息,还有欲语还休的眼神。刚刚因为被惊醒而凉成一片的脑门,此时却如火星被喷进油锅,洋洋洒洒地烧成了一团。
大约是我的表情太过生动,大约是我的眼神过于*,一直低着头的闻人贺终于抬起了头,望向了我。
望着他半边脸上挺直的鼻影,我的心万马奔腾。
果然,这闻人贺不爱红妆爱少年啊。这么说来,书童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就说得过去了,挖了齐月的坟就更说得过去了。
这剧情,完全是鼓舞人心的神展开。
不过,等等,我并不是真正的宁玉啊……
不但不是宁玉,我连个男人都不是,不但连男人都不是,我甚至连个人都不是啊。
思及此,我的神情便有些复杂,那真叫一个紧张中带着兴奋,兴奋中带着不安,不安中带着期待,期待中又带着紧张。
“茅房在后头,你可以先去。”
闻人贺慢条斯理地说完这话,便又低下了头,似乎用笔在纸上写着些什么。笔在被灯火光芒衬得发黄的纸上游移着,发出悦耳而嘶哑的沙沙声。
果然,我的表情表现得和我的内心世界一般,充满了纠结。这点,我倒是甚感欣慰。
“这信,你送到乌衣巷的公主府,如我方才所说,从后门进后~庭。”
他一边将方才刚写完的纸叠好,一边吩咐我。未干的墨渍沾上了他的手指,有隐约的痕迹从纸的背面透出来,字迹很是难以辨认,我一时也认不出。
轻车熟路地将信装进封纸后,他用眼神示意我。
“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双手接过那信,我便退出了书房。
没有看过司命簿的坏处就是,我永远猜不对事情的发展,原本以为这闻人贺好的是男色,转眼却又猛然发现,他对身边这么个鲜嫩多汁的美少年根本兴趣缺缺,不仅如此,还半夜三更地叫人去公主府送信,送就送吧,还必须从后门。
夜半,后门,后庭,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多么让人浮想联翩。
摇头晃脑地,我推开了相府的后门。门轴似乎刚被人擦了油,未干的油渍也薄凉的夜里散发出浓厚甜腻的气味,与后巷青苔的味道糅杂在一起,让我浑浑噩噩的脑子猛地一震。
远处传来更夫无精打采的敲更声,不知哪家的狗在狺狺狂吠。夜半的凉气浮动着,在幽深的巷子上空形成了如纱幔一般的雾气。迎着那雾气,我走上了去公主府的路。
沾了湿气的青石板在脚下缓缓地铺开,不知怎的,此刻我竟然有了那些公子哥半夜去会心上人的心境。
莲实望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情绪高昂很是不屑。
我却不以为然,却凑过去问道:“你的司命簿呢,拿来我看看。”
他皱眉瞅了瞅我,“你不是说不看的吗”
“我说不看闻人贺,没说不看齐月啊,这种两眼一摸黑的感觉,真心不怎么好啊。”
“那么,恐怕你要一直不好下去了。”
我一愣,“这话怎么说”
“上次在桃花源,我的司命簿被不知谁的法器破了个拳头大的窟窿,散架散了个七七八八。”
我猛地停下了脚步,两眼瞪圆,道:“那东西还会破”
他用一种“你这不废话嘛”的眼神睨了我一眼,才道:“前几日,我瞧着天君的火气稍微灭了一些,才把这事报上去,天君便立刻将司命簿被送去天河尽头的鸟居婆婆那边修缮,那位婆婆听说是手巧,眼睛却是极差,非要到了晌午才能工作,所以这簿子,估计得要修个百来年才能修好。”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僵硬地咕哝咕哝嘴,没再说什么。
公主府的门灯幽幽地亮着,在这样的雾气中瞧起来,便如同两团浮动的鬼火。我被夜中的凉气瘆得缩了缩脖子,快步走了上去。
后门虚掩着,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静悄悄地走了进去。
灯光映照下,庭院中树影绰绰,一个人站在丛丛的草木边上,背对着我。
咔。
我的脚踩到了一根掉在地上的树枝,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人一惊,转身望了过来。
蒙蒙的夜雾中,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回到了冥府,回到了奈何桥头忘川河上,而齐月正划着安魂舟,远远而来。
不知道现在冥府的齐月能不能想起,百年之前的某个刚下过雨的夜里,有个名叫“宁玉”的小子,曾经赶了半宿的路,来为她送上一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