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七见我回来,似乎有些惊讶。
“婆婆不是同轩辕姬一起去准备天后娘娘的寿礼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
见他这么说,一旁正忙活着的青芒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他勺子一搁,后头排着长队的鬼魂们就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青芒颠颠地跑过来,勺子像是敲西瓜似的从鬼魂头上的一路地敲过,耳边一下子就清净了许多。
“婆婆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抬脚就走。
青芒约摸是见我不太热情,一时居然也不敢再说话,只一直对殊七使着眼色,模样像一只偷吃了骨头以后推卸责任的哈巴狗。
要是换在平时,我可能会好奇地问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可是如今,我却一点兴致也没有,只想拖着软趴趴的腿脚,躺到床上去睡上一觉。
青芒不敢吵我靠的是本能,殊七不吵我靠的就是脑袋瓜子了。不过如今,他恐怕只用肚脐眼儿也能知道我没心思同他们胡扯。于是乎,我就在一群鬼魂怨怼的眼神中,缓缓地走进了后院。
躺在床上,似乎是脑袋里的血量够了,记忆一下便像突然被抹平波纹的湖面一样,变得尤为的清晰。清晰到了暮玄头发丝儿上的发叉,还有莲实嘴唇边上还要好久才能冒出来的胡茬都能辨得清。
可是仔细一听,声音却十分的模糊。就像是耳朵里头被灌了水似的,任何声音进来的时候,都被弄得扭曲混沌,变得就好像春天的泉眼突突冒水的声音。
使劲闭了闭眼,我呼啦一声,蒙上了被子。
可这才刚刚蒙上,头顶的被子就被人霍地扯开,那人动作十分简单粗暴,我隐隐地听到被子的针脚痛呼了一声。
本来就憋着一腔火气无处发泄的我听到这个动静,立刻就不淡定了。就好像对着烧着滚油的果吹了一口火星子,我咬牙切齿,腾地坐了起来,大吼道:“哪个不要命的,敢打扰老娘睡觉!”
来人似乎被我这气壮山河的一吼吼出了耳屎,只见他慢悠悠地抬起手,皱着眉头戳了戳耳眼。
“吃炮仗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道。
“我……”
我兀地顿住,后头恶毒的谩骂就好像是闻到了硫磺味的虫子,缩着脖子躲了回去。
莲实还是穿着方才在桃花源看到的那件好看的衣裳,白净净的脸在那件衫子的映衬下就好像是被掐了一把的莲花瓣,十分赏心悦目。我望着这张脸,觉得自己无限地小了下去,几乎鼓不起勇气抬头。
“我没有……”
咕哝咕哝地,我抱怨道。
“刚才的气势哪里去了,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小家碧玉了,想转型”
他不知是不是心情很好,笑得十分好看。
我的头埋得更低。
“要你管。”
“今日怎么了,脸上长疮了”
他说着,忽地低下头,凑到我面前。
我缩了缩脖子,把脸微微地别到了一边。
余光中的莲实,似乎挑高了眉毛。
“虽说长得难看点儿,可你也不是突然变难看的,有什么好躲的”
他因为离得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在桃花源里惹来的桃花香,那香气就好像我从前路过人间的糕点铺时,闻到的新出锅桃花糕的味道。甜甜的,清清的,如干渴的时候饮下一口泉水。
不过,转念一想,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对莲实有意思,现在的他即使抹了一脸的眼屎过来,我可能都会觉得好看得不能直视。虽然正儿八经的恋爱我没有谈过,但是上了年纪了,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懂上一些的。
“你烦不烦啊……”
我嘟囔着嘴,细弱蚊蚋。模样连我自己都觉得矫情。
莲实约摸是没见过我这个样子,一时竟然十分感兴趣。他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床边,我身子一个不稳,便朝他的方向斜了过去,肩膀撞上他的。碰上他的那处随即就如同着了火一般,烫得几乎要冒烟。
忙不迭地闪开,我倏地窝到了床角,一脸惊慌地望着他。
他的眉毛挑得更高,狐疑地望了望自己的肩膀,又望了望我过着被子诚惶诚恐的样子,“你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
这话也不知道是触动了哪条敏感的神经,我只感觉一阵热气往脸上扑去,为了不让他瞧出端倪来,我霍地掀开厚重的被子,硬着头皮干笑道:“哈哈哈,你说什么呢,哈哈哈……”
我一边假笑,一边用眼角瞄他。
莲实脸上的疑惑更深,他侧着头,又凑近了一些。
冥府幽暗的天光下,他的脸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好像自带反光板似的,轮廓分明中又带着些许的迷离。
我清楚得很,或许在别人看来。他不过就是随随便便洗了把脸,又随随便便套了件衣裳。只有在我的眼睛里,他才是刻意装扮似的好看。意识到这一点,我便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被困在瓮里的鳖,随时有可能变成鳖汤。
心情说不清的复杂,看他的眼神估计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莲实瞅了我的脸瞅了好一会儿。
“你是不是……看上谁了”
这句话像是重重踩到我尾巴上的一脚,将我直接惊得一弹,脸上的热气又加了如此浓墨重彩的一把火候,旋即以燎原之势在我脸上和颈子上铺开了。眼眶被这阵躁动的热气烤得发烫,我想我现在一定很像一只被勒住了脖子的猴子。
他表情渐渐地沉下来,又变成了平日里讨债嘴脸的莲实。
“真的”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哈哈哈……”
我连干笑都要笑不出来了,声音更是干瘪的好似被踩了一脚的青蛙。
莲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