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晷转了一圈,我已经坐在了老司命的蘑菇地。
此时的我,不像上回一般关心那个被老司命定义为魔的狐仙,而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地等着莲实进来。
老司命瞧着一脸焦急的我,放下手中的茶盏。
“阿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含糊地摇摇头,眼睛仍是盯着蘑菇地的尽头,“没有啊。”
他显然不信,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凑到了我的跟前,狐疑地端详着我。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我继续摇头,“没有啊。”
“真的”老司命高高地挑起眉毛,脸歪七扭八。
我目光游移,“嗯……”
他还想开口,万幸的是,此时,莲实正好出现在视野里。我赶紧转过头,回忆起那天的事,又顺便确定了一下自己将将才编好的剧本。
老司命远远地看到了莲实,立刻换了张笑脸,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招呼他过来。
余光里,莲实瞧见我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走到我旁边,落了座。
虽然上回已经经历了一次,但这次,我仍然觉得有半个身子在发麻,那种麻酥酥的感觉,就像是不小心在阳光里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压麻了半边。
老司命如上次一般,帮他掸着袖子上的灰,边掸边道:“后头的蘑菇都送出去了”
“嗯,只留了一些自家吃着。”
接下来的事,就同那天一模一样。我同样是低着头,不过心情却与上次大相径庭。
没多久,蘑菇地的边上就剩下我和莲实。
嫩汪汪的蘑菇散发着清新好闻的味道,我闻着这香气,蓦地想起了那一天莲实眯起的笑眼,还有嘴角说不清是不是嘲笑的起伏。
忽然就觉得,我如果就直接承认了,好像也不坏。
不过转瞬,我就否定了这个臆想。摇了摇头,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那个……没在南斗宫啊”
听到我主动同他搭话,他的神情一如上次那般惊讶。他这张惊讶的脸,同空气中蒙蒙的水汽很是相称,显得分外的赏心悦目。
额头上的暗疮已经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硕大的黑眼圈。突然有些感慨,怎么近来每次见到他,都不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样子呢,如果是那样,我倒还有些勇气对他说实话。
他蹙着眉头,“嗯”了一声。
这场谈话进行到这里,就算是卡了壳。上次,我就是这时愣头愣脑地提到了暮玄的事,从而出了那么大的丑,也让事情走进了死胡同。
这一次,我是有备而来。
“暮玄的婚礼,你要去吗”
我故作轻松,可是紧握的手心和嘴角不自然的抖动却可能随时泄露我的紧张。
莲实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他紧盯着我的脸,似乎正在揣测我的心思,我抬起头,不自然地同他对视。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几天前。”
他又“嗯”了一声,转过头,望向了远处结了薄雾的山。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很轻,如果不是我一直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很可能会听不到这句话。
心情猛地有些微妙。
深吸了一口气,我尽量坦坦荡荡地望着他,“一起去吧”
他转过头,微微敛着眸子看我,我猜想,此时他眼里的我一定很僵硬。
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细细地观察他每一个眼神的转变,生怕他从我别扭的演技里看出端倪。硬挤出笑,我继续道:“暮玄的婚礼,一起去吧”
他没搭话,只是静静看着我,可能,他也在观察我吧。
因为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我莫名地紧张。
时间慢吞吞地走过,拖得人几乎精疲力尽。我就这么和神情古怪的莲实对峙着,心跳快得不像话,好像随时会骤停。
“好。”
良久,他才说出了我梦寐以求的答案。
我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似的瘫了下去。
“演技这么差,我真担心轩辕姬的寿礼。”
这话像是一道响雷,重重地打在我的头顶。脑中懵地一白,连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去的,我都有些恍惚。
雨声连绵不绝,我一个激灵,回了神。
撑着伞的莲实还在定定地望着我,护城河边上人越来越多,戏台那头甚至已经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伞时不时被别人的伞磕到,猛地一个摇晃后,便飞溅起无数的水花。
“殊七去找你了吧”
回忆起今早殊七诡异的表现,我忽而就有点懊恼自己太傻太天真,竟然没有去深究一下为什么他无缘无故地要让我到这护城河边上散步。
这约摸就是凡人常说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了。
我整天个上蹿下跳地躲莲实躲得勤快,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手下的人居然能把自己给出卖了。
由此,我不禁要想,这番回去,是不是有必要整顿一下孟婆庄的纪律。
莲实当然不会知道我的心思,他只是幸灾乐祸地动了下嘴角,道:“殊七说,如果我不下来,你这次可能就熬不过去了。”
我撇嘴冷嗤,“胡说八道,我这好得很,哪里有熬不过去一说”
莲实也不遑多让,“好到印堂发黑”
我瞅了瞅他,半信半疑地将袖袋中的铜镜掏了出来,对着脸好生照了一通。印堂发没发黑我看不大出来,可是眼下的这两个黑眼圈却像是被人用墨胡乱抹了一顿,黑得更明显了。
诚惶诚恐地扒了扒眼底,“怎么会这样”
转念一想,刚才我动用了流年晷上了一趟天界,莫不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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