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薄荷清香袅袅,黑暗一片,厚重的窗帘将外面浓浓的夜色隔开,房内,安静得如同空旷无人的山谷。
谢老夫人是被腹中的饥饿扰醒,睁开眼时,厢房里光线幽暗不明,她猛地一惊,连忙唤了一下,“刘芝?”
无人回应,谢老夫人闭了闭眼,慢慢适应后,看到自己榻边伏着一个人,她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刘芝醒一醒,什么时辰了,怎么厢房里这般暗?”
刘芝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揉了一下眼睛,打了个呵欠,“娘,媳妇出去看看,许是窗帘太暗的原因。”
言毕,刘氏双手撑着床榻站起身,顿时,后背一僵,觉得腰酸背疼,全身酥软无力。
床榻上,谢老夫人也极不适地发出低低呻吟之声,自言自语道:“睡得太死了,这肩膀都睡麻了。”
她走到窗边,揭开厚重的窗帘,发现外面天色已黑,连忙找了火石,点了烛火,“娘,我们睡过头了,您先起来,儿媳妇马上出去瞧瞧。”
刘氏一边扶着谢老夫人起身,一边侍候她把外袍穿上,嘴上不免抱怨,“也不知道拍卖的情况如何了,卿书也不懂得派人过来支会一声。”
“许是见我们睡得香,不想打扰我们。今儿我们都起得早,乏着呢。”谢老夫人倒安心地笑了,“没消息好过有消息,这时辰拍卖会肯定结束,卿书和老大老三应该是在谈交接事宜,也没空过来。”
刘氏听了有道理,侍候谢老夫人把鞋穿上后,“母亲,儿媳出去给您打水,再看看有什么吃点,您先坐着。”
“去吧,顺便去雯秋厢房看看,许是她们知道拍卖的结果。”
“好的。”刘氏应了声,便打开了门。
门边两个穿着青色袍子,宫人打扮的男子马上朝着刘氏躬身,“咱家奉皇上之命,给老夫人送来晚膳,两位请用膳。”
刘氏有些不安,皇上怎么会给她们送膳,这不是双缘拍卖行么,今晨的膳食分明是双缘拍卖行的伙计送来,她稍稍看了下左右廊道,发现四下无人,连站在两端廊道口听从商富吩咐的伙计也不见踪影。
厢房里谢老夫人听到声音,柱着杖慢慢地走了过来,脸上端着笑:“多谢公公美意。”
太监把食盒提了进来,摆放妥当后,准备告退,谢老夫人问,“请问公公,知不知道,我那孙女在哪?”
太监回道:“皇上留了话,说这会甘泉湖畔景色优美,正带着六小姐逛湖堤,请老夫人不要担心。”
谢老夫人与刘氏又惊又喜,又对宫人道了一声谢。
宫人又道:“皇上已派了车驾,待老夫人用完膳后,让咱家送老夫人回府。”
“有劳公公了。”
“老夫人慢用,咱家就候在门外,老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宫人离开厢房,并掩上了门。
刘氏看着一桌子的佳倄,心满意足地叹:“娘,看来媛儿这丫头是真的入了皇上的眼。”
谢老夫人脸上不无欣慰,“是呀,我这老太婆总算是放下这颗心了。”
“娘您刚才为何不问问那宫人,拍卖会情况如何了?”
“这哪好问,他是宫里的太监,又不是拍卖行的伙计。”谢老夫人吃着刘氏布的菜,笑道:“你也坐下来吃,这皇上出行就是讲究,连御厨也带在身边,我们娘儿俩是沾了六丫头的福。”
刘氏坐下,脸上笑意更浓,“母亲说的是。”
双缘拍卖行一楼展示厅,申时。
在等候西凌一品大员刑检司高世忠上堂之前,谢家人都被按排守候在一处,谢卿书的身边是谢晋河和谢晋元,两人虽身着里袍,衣冠不整,但两人神情平淡默守一旁,并没有再问谢卿书原因,甚至也没有交头接耳的动作,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
虽然面临如此剧变,但毕竟是谢老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儿子,遇事不惊慌,以不变应万变。
谢老夫人和刘氏皆不在场,让他们稍感安慰,更甚,他们亲眼看到在玉雕人剥落玉皮之时,帝王对谢良媛的百般抚慰,甚至到后面,兰天赐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谢良媛离开展示厅,他们相信,谢家的这一个坎,会因为谢良媛转危为安。
钟氏和周玉苏各蜷在角落,钟氏身上紧紧裹着谢晋元的外袍,钗环俱散,脸上惊魂未定,时不时地轻抖一下。
此时,她已经万分笃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夏凌惜的冤魂在作祟,她相信,谢良媛当初所看到的周玉苏手上戴的玉镯冒出个碧玉身的女鬼就是夏凌惜。
她相信,梁婆被宝瓶掐死的那晚,出现在周玉苏房里的那个玉镯也是鬼魂在申诉。
她相信,周玉苏后来接二连三遭遇的劫难,致人不人鬼不鬼,连腹中的孩子都以那种惨烈的方式剖离,也是夏凌惜的鬼魂的报复。
而她,不仅断了条手,还被丈夫误会她与人通奸,与她夫妻恩断,也是夏凌惜主导了一切。
思及此,钟氏泪如雨下,她今日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她相信,终此一生,她再也无法忘记那玉皮一片一片剥落,露出血骨的画面,只要她眼睛一闭,就感到四周全是一身是血的夏凌惜,伸着双手,向她走来。
她……。要疯了!
周玉苏则穿着谢晋河的,面纱已落,面部可怖,眼睛肿成了一条缝隙,已经整整流了一个多时辰的泪,脸上狼籍不堪。
谢卿书静静站在谢晋河和谢晋元的身后,墨染的瞳眸里波澜不灭,视线缓缓竣巡着大厅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