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粮草是件十分辛苦的差事,车队从大营出发后,兵分三路而行,以分散人视线。为了节省时间赶路,白天是不开火的,早上和晌午都吃干粮充饥,只有在晚上才会吃顿热食。
因为这趟涉及到火药,所以尚华亲自领队,基于尽量减少与人接触,车队都在野外宿营,安顿下来后,尚华仔细查看了一番粮车,然后状似无意地在白素锦附近晃了一圈。
白素锦同寻常士兵一般席地而坐,手里捧着个粗瓷大碗,碗底是白米饭,饭上面铺着一层没什么油星的青菜,外加两片清蒸的咸肉。
周慕寒在军中威名显赫,战功毋庸置疑,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治军严格,自律更严,自从入了军营,多年来无论如何升迁,从没开过小灶。物以类聚,他帐下的几个心腹都与他一般,尚华便是其中之一。所以,那饭菜的滋味如何,尚华再了解不过。但眼前的大将军夫人,不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可身为巨贾之家的姑娘,想必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她院子里仆人的饭食恐怕都要比她手里的强上许多吧。然而,她却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浪费,脸上也没丝毫的勉强和难色。
当日大将军破天荒开大历首例,以金书为聘迎娶一个商家女,他们这些老部下虽不会再大将军面前多言,但私下喝酒闲话,难免有些替大将军惋惜。
如今看来,还是大将军的眼光毒辣。
白素锦感应到尚华的目光,抬头看过去,尚华稍稍颔首,转身离去。
以寻常士兵的身份掩于队伍之中,对白素锦来说是最安全的方式了。、
火器营虽然获准成立,但在军中却并没有公开,但很多将士都知道工坊那边在捣鼓新玩意儿,貌似很了不得,所以,尽管白素锦是生面孔,但看工坊那几个老师傅对她的态度,熟络中透着隐隐的敬重,大家伙儿就认为这个面皮白净、身体单薄的小个子是工坊那边从外面请回来的“高手”,临出发前,尚将军不是吩咐过了吗,工坊这几个师傅和粮草是一样重要的,必须给保护妥当了!
白素锦那一世被霍教授剥削,田野作业从来没断过,所以,长途奔波、吃食粗糙这些比较艰苦的环境,对白素锦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以克服的。
只不过,每天急行*个时辰,即便无负重,六七天后,白素锦感觉自己累成狗!
万幸的是,一路虽辛苦,但总算平静。
总算在累成死狗之前,一行人抵达了距离束溪镇三十里外的岔路口。
休息了一夜后,次日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尚华以调配物资为名,安排一支十人小队前往束溪镇的庄子,白素锦就在其中。
白素锦不会骑马,所以一行人轻装步行,赶到庄子上的时候,晌午已过。
周慕寒在束溪镇的这处庄子并不大,古朴的三进套院,连着土地在内占地不过三四百亩,庄子的管事姓杨,四十岁上下,原是周慕寒帐下先锋军的一名参将,两年前的一场战争中因为重伤失了条胳膊,无法再效力军中,周慕寒便将他安排到庄子上来,表面上管理庄子,暗中也是周慕寒放在川西北的一条眼线。
一确定白素锦要来,周慕寒便同杨管事打过招呼,自然,也没隐瞒白素锦的身份,杨管事办事,他很放心。
十人小队抵达庄子上后,白素锦以有特殊任务为名单独离开,其他人也没觉得有异。
杨安身高体壮,浓眉大眼,容貌乍看上去略粗犷,但性子却细腻得很,打从接到接待大将军夫人的命令后就开始准备。
白素锦终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温水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量身处的屋子,桌椅家具并不多,看着也不是新置办的,但擦拭得非常干净,身处其中让人很舒服。
待白素锦这边梳洗换装完毕,西厢暖阁里已经摆好了饭菜,温热的咸肉蔬菜粥,几碟清爽的小菜,还有一笼屉刚出锅的包子。
“米粥好克化,夫人您先用些,然后好休息。”杨管事解释道。束溪镇虽靠近边境,物资比较匮乏,但置办几桌上得了台面的饭菜还是可以的,杨管事不了解白素锦的性情,紧怕她多想。
杨管事并没有掩饰心里所想,白素锦自然看得明白,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杨管事无需这般多费心,我在吃食上没什么讲究,比照你们日常饮食即可。”
白素锦这么一说,杨管事也就那么一听,晚饭菜式虽然不多,但很是精致,白素锦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用过饭后,当着杨管事的面亲自点了两道菜。
炖豆腐,素炒白菜。
杨管事从白素锦的院子里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想,大将军这个媳妇娶的真是好,临西府大户家出来的姑娘,却一点架子也没有。
几天点菜下来,庄子上的厨子也算摸清了白素锦的口味,比起荤菜,夫人更喜欢清淡的素菜。
“夫人,这是庄子上近两年的进出账目,您请过目。”待白素锦休息两日,杨管事将账簿呈交给她。
白素锦也没刻意推拒,坦坦然然接了过来放在手边,“杨管事,我能否看看同前方大营往来稻谷的记录?”
大将军一早有话,凡是夫人的要求一律同意,而且,他知道,这次能顺利解决粮草问题,夫人出了大力,就连粮草有问题也是夫人手下的人给发现的。要看往来记录,自然不是问题。
“还有一千多斤掺了半夏米的稻谷存在仓库里吗?”白素锦仔细翻看手上的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