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瑶拉着她的手,与她漫步小花苑,谈起皇贵妃。
“娘娘,听闻皇贵妃娘娘在英华宫……境况不是很好。”她听一些女史说,林舒雅整日大吵大叫,不是打骂宫人就是歇斯底里地叫,说要见陛下,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哀家这个妹妹,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苦,一入宫就得宠,心高气傲,变得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被贬,倒是好事,磨磨她的脾性。”林舒瑶叹气,“雅儿想在后宫站得高,就要先尝尝站在低处的滋味,先学会如何低眉顺眼,学会忍耐寂寞,学会揣摩陛下的心思。”
萧婠婠不语,想不到她看得如此通透。
半晌,萧婠婠道:“皇贵妃娘娘一直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娘娘觉得醉芙蓉所言……会不会是受人指使、诬陷皇贵妃娘娘?”
林舒瑶抬首望天,“醉芙蓉已死,真相如何,不重要了。”
“奴婢总觉得,皇贵妃娘娘再如何不懂事,也不会拿玉玺开玩笑,许是有人指使醉芙蓉偷玉玺,然后指证皇贵妃。”
“或许吧,后宫之地,哪个妃嫔不想得到陛下的宠爱?哪个人不想雅儿失宠?”闻言,萧婠婠不再说什么。
林舒瑶徐徐一笑,“雅儿自身难保,应该不会为难你了。”
萧婠婠颔首,“娘娘寿辰前夕……奴婢去而复返……此后数次,奴婢险些丧命,多亏娘娘多次维护才保住小命……此生此世,奴婢一心一意侍奉娘娘,为娘娘分忧。”
林舒瑶莞尔,“哀家信你,哀家不会让陛下和雅儿动你一根汗毛。”
话落,她面色一暗,愁锁黛眉。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难得陛下待娘娘一片真心,只要娘娘放宽心,世上便没有不能逾越的鸿沟。”萧婠婠规劝道,明明很心痛,却还要撮合自己喜欢的男子与别的女子,“娘娘心性豁达,娴雅温婉,何不将心比心地想想,陛下如此执着,是用情至深。”
“哀家会好好想想。”林舒瑶拍拍她的手,“后宫之中,你是哀家唯一一个知心人。”
“奴婢惶恐。”
“哀家与陛下……是孽缘。”
林舒瑶提起当年与楚连珏定情的往事,神色怅惘。
二八年华,她待字闺中,一日由丫鬟陪着来到金陵东郊的“杏花春”赏花。
杏花春是金陵兴盛二十载的游冶园林,初,太宗皇帝下令兴建,广种奇花异卉,四季花卉应时而开,满园芬芳,满目娇艳。之后不断扩大规模,杏花春由皇家园林变成金陵著名的游冶之地,普通百姓可随意出入。
就在杏花春的琴房,林舒瑶偶遇当年还是怀王的楚连珏,二人合奏一曲《杏花天》,琴瑟和鸣。
一见倾心,一曲定情。
此后,他们时常在杏花春品茗、抚琴,本以为天赐良缘,却不料,一道圣旨下,她进宫为后,变成他的皇嫂。
她想过抗争,想过与情郎远走高飞,却被父亲软禁。
不几日,林文钧送她进宫,短短三日后便举行册后大典。
为了林氏一族的安危,她心如死灰,甘心被困深宫,甘心斩断所有情念。
她缓缓道来,语音清淡如水。
萧婠婠静静地听着,心底的痛弥漫开来。
原来,楚连珏与嘉元皇后有过这般美好的开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与嘉元皇后以一曲《杏花天》定情,而萧婠婠对他是因为一曲《山鬼》而动心。
她不知道,他可曾对自己动心、动情?
还是,他只是将自己当做嘉元皇后的替身,或是影子?
她听得出嘉元皇后压抑在心底的苦楚,问道:“那先帝为何……您为何还保有处子之身?”
林舒瑶怔忪不语。
“奴婢多嘴。”她垂眸道,先帝已矣,岂能再言是非?
“先帝……”林舒瑶静默半晌才开口,“先帝在位一年,只册中宫,并无妃嫔,是因为先帝有断袖之好。”
萧婠婠惊愕不已。
先帝竟然有……断袖之癖!怪不得嘉元皇后仍然保有处子之身。
“娘娘信任奴婢,奴婢至死也不会泄露半个字。”萧婠婠保证道。
“哀家信你。”林舒瑶淡淡一笑,“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很多人想进来,哀家却想出去。”
“娘娘想去何处?”
林舒瑶白皙的脸沉静如水,清眸如烟。
萧婠婠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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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宫中不太平,玉玺被盗,后宫时有发生失窃之事,宫人在半夜听见鬼哭的声音,鬼神之说盛传不衰。因此,皇后杨晚岚奏禀陛下,请道行高深的定一上人开坛作法,驱除宫中冤魂邪灵、妖魔鬼怪,还宫中太平。
楚连珏准奏,皇后命六尚局准备开坛作法的祭物等所有物什。
除此之外,六尚局还要准备慕雅公主回宫后所用的宫物。
半年前,慕雅公主出宫游玩,在江南游山玩水,乐不思蜀,楚连珏催了多次,她这才回宫。
慕雅公主骄纵蛮横,调皮捣蛋,无所不惧,只怕楚连珏这个二皇兄。
只要他脸一沉,咳一声,她便乖乖地回宫待着。
萧婠婠听闻,慕雅公主回宫这日,六尚局诸人在春禧殿殿门前恭候大驾。却没想到,她大发脾气,将莫尚宫、李尚服、罗尚食等人狠狠地训了一顿,她们被骂得狗血淋头,仓惶退下。
次日,萧婠婠从慈宁宫回六尚局,经过春禧殿附近的小亭子,听见女子的抽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