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深.
华霜躺在床上.实在是沒有一丝的睡意.
有孕的人通常都嗜睡.但不知为何.她自从有了身孕.却并不如寻常那般.反而比以往愈发难以入睡.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肚腹.感受到里面那个离她最近却也最远的小生命.
何大夫给她开的那些药.她也知道.是用來稳固胎像的.而在早前.她就已经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反常.
可是不知处于何种的心情.她竟然沒有第一时间全力保下这个孩子.
她几乎已经能够预感到.如果失去这个孩子.她日后将会有多么的遗憾和痛苦.可是她同时意识到.若是将他生下.他的人生.以后该会有多么艰难.
他的人生.可能是被众人捧在手中的尊贵皇子.也可能与他的父亲一同承受夺嫡失败的痛苦.而她最最不想看到的是.他从一出生.可能就会被自己的父亲忽略甚至抛弃.
皇帝已经越來越容不下阮国公.不久之后.对墨昀壑來说.阮家一脉不但不再是助力.反而是一大拖累.墨昀壑那时的选择.不必多想也会知道.
她的手愈发收紧.
对别人來说天经地义的事情.于她而言却是事关生死命运的抉择.
不过现在的她最终还是决定保全下这个孩子.仅仅因为在预感到这个小生命或许会离她而去时.她生出的惧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随之而來的痛感像是有什么要从她的身上深深剜去一般.
身为一个母亲的职责和天性.她不得不要搏一回.
想着.她向右轻轻翻了个身.阖上眼睛.欲赶紧睡去.
迷迷瞪瞪间.她感觉到有人打开了房门.放轻步子走了进來.
以往容易惊醒的她这次却像是怎么也醒不來一般.即便是感觉到身边有人.她也无法睁开眼睛去明辨.意识与理智的挣扎间.她轻咛一声.终于沉沉睡了去.
墨昀壑从华霜的房间出來之后.玉峰正在门前不远处等候.
“爷.”玉峰已经将院子里的下人都遣下.但声音还是放的异常轻缓.
墨昀壑看了他一眼.应了声.而后便提步准备走出院子.
玉峰摸不准墨昀壑的心思.便也不说话.跟在他的身后.
快走到书房的时候.墨昀壑突然停下步子.玉峰稍稍有些出神.一不小心差点冲撞上去.
“属下该死.爷请恕罪.”玉峰忙道.
墨昀壑回过头.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声音不能再轻淡.道:“玉峰.什么时候你在本王身边也如此心不在焉.嗯.”
最后一个字勾起玉峰的一身冷汗.
“属下不敢.只是.只是近日有些劳顿.加上昨日未休息好.这才如此.爷请放心.属下日后必不会再犯如此错误.”
说完这番话.他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迫人的视线终于移开了去.便暗暗松了口气.只不过接下來.一阵凉风吹过.让他整个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王妃那边的事.你还是先缓缓罢.本王再做打算.”墨昀壑一甩袖摆.转身离去.
许久之后.玉峰还站立在原地.神色已经颇有些难测.
翌日.
华霜一觉醒來.竟觉得身体有些沉重.明明昨日她难得睡了个好觉.还做了几个断断续续的梦境.可是整个人却像是在颠簸中睡得一般.又累又乏.
用饭的时候.华霜问身旁的丫头道:“昨晚有沒有人來到我的房间.”
丫头歪着头想了想.道:“沒有.奴婢一直守到很晚.并未见到任何人前來.”
华霜想了想.又问:“那有沒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比如……”还沒说完.她已经敛了声.问了又怎样.就算昨天他來了.依照他的身手.若是不想被人发现.又怎会露出丝毫的马脚.
她夹起一块青菜入口.一股难言的反胃之感又窜入喉头.
因着阮国公现在的处境.阮慕笙和阮慕南两兄弟在外也开始愈发谨慎.那日阮国公与他们两人说的话.他们不敢有片刻的遗忘.
阮慕笙依旧负责整个京城的巡卫.结束一天的值守之后.他虽倦意不深.心情却是有些沉重.特别近几日听到的有关阮国公的风言风语.让向來自持的他也有些心烦难安.
其实自从阮国公从朝堂退下之后.他在家里也难见到父亲几面.每日为了避嫌.阮国公常常都在书房.不见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书房一步.
他和阮慕南担心益甚.却也沒有任何的法子來解开目前缠绕的这个难題.
回国公府的路上.他的身影经由月光映照在大地之上.形单影只也算是有些许的寂寥.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后面矗立着一个与他同样高大的身形.只不过那人蒙着黑色的面纱.看不清楚模样.
“來者何人.”阮慕笙已经全身戒备起來.此人明显是有备而來.且目标显然也是他.他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那人似乎并不想与他多说话.手上的剑第一时间拔了出來.朝着阮慕笙直直刺來.
饶是阮慕笙心思镇定.遇到这样直接狠厉的剑客也有些出乎意料.好在他随身佩戴着长剑.此时也得以抵挡一番.
夜晚几乎无人的长街之上.只有两个身影还在缠斗.
暗处.
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瞧着这一番场景.
其手上的红如血色的扳指轻轻转动.
下一日.朝堂之上再出轰动消息.
阮国公长子阮慕笙.昨日身受重伤.此时正在家中疗养.日后恐难再担当重职.
这是继阮国公之后.阮家出的第二桩大事.
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皇帝面上似有遗憾之色.堂下的大臣也都纷纷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