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以后,夜风中带起凉意。吹得银河更明的原石一般,星辰似没有开的璞玉。
隐藏中的璞终于明耀人世的一天,就如同孩子们总有一天会长大。
远处传来二更鼓声,忠毅侯袁训走下台阶,负手在院子里踱步。看一看前年手栽的芭蕉已长的硕高,感叹油然而起。
太子乾哥牙牙学语仿佛是昨天,过不了几天就要大婚。莫非,自己老了不成?
哎
这是个开朗的人,这一声喟叹并没有过多的伤感。
宝珠在房里听到,还是伸出头颈莞尔:侯爷还没有缓过来?
孩子们一个一个的大了,大了就要离家,我缓不过来。袁训双眼对天,似乎在问天这是什么道理。
宝珠盈盈的取笑他:加福和战哥都走了好些年,
哼。袁训没好气。
执瑜也不是这两年才离开,
哼。袁训继续这口吻。
请问侯爷,您这伤的是哪门子的心?宝珠终于乐出来。
袁训也失笑了,回到窗前和妻子相对着笑:好吧,我可能也没有太多为他们的心,就是担心自己变老。不过呢,有宝珠陪我一起老,也还能将就着接受。
宝珠不老,宝珠比你小呢。宝珠继续调侃他。
太子萧乾长大以后并不离开家,但不影响带出外祖父的一番感叹,最后消逝在妻子侯夫人话里。
话题,由此转向归家的孩子们。
太子大婚,你是外祖父应该喜欢。太子大婚,二妹加福可以回来,执瑜称心也回来,身为父亲,你应该喜欢啊。宝珠侃侃的又劝着袁训。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有合就有离别,这我知道。但是他们走的时候,真的是太难过了。
忠毅侯今天晚上是打算彻底的伤感。
身为母亲,宝珠也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丈夫正沉浸的痛快,她只能充当清醒的人。
侯爷能这样想,孩子们也这样想。侯爷想到离别不舒服,孩子们又何尝不也是在装的没事人一样。快别难过吧,孩子们没有几天就到家,打起精神来,好好的招待他们,这是要紧的事情。宝珠柔声。
袁训搔搔头,他难道想不到吗?但是在自己的忧愁里不自拔,因此忘记。妻子的话把他提醒,忙从门进来:是了,给加福留的好东西,重新再收拾一遍。给战哥也得有,不然他盯着瑜哥和二妹不放。给二妹和沐麟的,我放到哪里去了?我怕战哥回来到处乱翻,他如今大了不进我们的房里胡闹,但是会让黑加福来找,
忙忙碌碌是治疗一切苦痛的疾病,忠毅侯忽然就精神焕,在房里翻来找去,看得宝珠忍俊不禁。
扬声,又可以取笑表兄一回:我说,你到底在房里打了几个老鼠洞,东西放到自己找不出。
给你女儿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放进老鼠洞。等二妹和加福回来,我告诉她们,让她们对着你哭。袁训恢复精神,回的铿锵有力。
房里,小声的啪啪开箱盒柜门声,稀里哗啦不知抽倒什么的动静,一波一波的出来。
外面,也忽然有声音出来。
舅祖父,
姨祖父,
我们回来了。
前后各一个小嗓音,再是个合声,人还没有到,不久前整个院子的秋意寂静消失无踪。
尾随这小嗓音而来的,是更多的说话声。
还有我,这属于可爱的胖队长萧元皓。
还有我,这是文章侯韩正经。
夜巡的队伍归来,免不了的还有:智哥,彻哥,怎么又和十祖父抢呢,九哥,我回来了。小十嘻嘻。
最早说话的两个小嗓音,是萧智和韩彻。
哈哈,没出息劲头,和小孩子也抢。中气满满,这是老国公。
宝珠忍住笑,听着房里更大的响动出来。箱子盖柜子门,关的急而疾猛。有些东西归原位,扑扑簌簌窸窸窣窣透着鬼鬼祟祟。
萧智,韩彻的胖身影出现在院门,忠毅侯大喘气儿的出来,以飞快的度拿出泰然自若的神色,笑的丝毫不见心虚:智哥回来了,彻哥也回来了。
嗯嗯,两个胖脑袋点动着,小跑着上了台阶。袁训走出来,宝珠也走出来,看着两个小胖子紧紧抱住袁训大腿。
祖父是我的。萧智韩彻神气地说着,又投向宝珠:祖母也是我的。
随后小手指对着房中乱指: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这个也也是我的。
把高几架阁上的东西不放过任何一件。
萧元皓得意洋洋的笑,一看这主意由他主使。韩正经是他的好伙伴,不可能不知道,在小十的惊骇里窃笑。小十经常跟他们在一处,也不可能听不到风声,却还是大为震惊的模样:为什么霸道成这样,端起下巴苦苦的思索:我也得赶紧生孩子,生十二个,专门对付胖队长一个人。
我抢下来东西,也为你好。萧元皓理直气壮:你想想吧,战表哥要回来了,他一回来,老鼠洞也不会放过。不让智哥和彻哥先认下来,我们可怎么办。
又是老鼠洞,袁训轻咳两声,宝珠偷偷的笑。
东西认完了,萧智韩彻再次扑到袁训怀里。
这两个出游回来也不回家,胖队长一百个愿意;韩正经一百个都是胖队长闹的,我们不得不陪着。此时见到,袁训为了方便抱孩子们蹲下身子,当父亲的肯定不会阻拦,反而,他们也往前凑着。
袁训还没有起来,又蹲下两个人。
元皓毫不脸红的蹲在儿子后面,把个胖脑袋作势往舅舅怀里蹭:嘿嘿,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