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金漆书写的‘丞相府’三字大牌匾四周边框铸熊烈的火云纹,匾额厚重宽长尽显大气。透过纹样窥见属于书香门第的气息——油亮的黑漆底色上刻着刀法纯熟的腊梅图案。
梅,凌寒开放。正如堂奥不得窥的相府中居住的染病大少爷,凌墨。
凌墨从来都是不甘寂寞的人,不甘心生来弱质的身体,偏偏他又骨傲好面子。他的词典里没有知难而退一词,相反他以‘迎难而上’为人生格言,越是弱,他越是心高气傲不承认。
这实则能形容为顽固偏执,甚至专横,他极力的证明自己与常人无异,否认百姓口中相传赞美他的那句‘娇无力,病恹恹’,他厌恶这些所有!
厢房内能看得见的地板均铺设短绒羊毛毯,羊毛中掺了些出自不同羊身上的杂色,但地毯本身干净非常,托起了整间厢房的暖意。厢房中三十见方的青铜香炉两鼎,还有十几只小巧香炉搁放在红漆高香椅上。数量之多就算大宸宫中贵妃娘娘寝殿的香炉不能比拟,堪称皇城之最。
香炉多且制作精美也不过是一些摆设,因为香炉内未填香料。凌墨时常会喘,燃着的熏香会对他的病情不利,香炉就此变成了装饰品。
装饰品不是毫无意义的,凌墨摆放香炉是为了满足他的奢想,奢想他与常人无异还有虚荣心。
同样有梅花刻纹的拔步床,床体不大只容得下一人歇息的面积,厚厚的墨绿印花叶床幔遮住光线同时也遮住外界的凉气。
床板被足有十层高的褥子铺的宣软,每床褥子都是用今年新采摘来的棉花填充,既轻柔又保暖。这精心装修过的厢房更像一间暖房,一切都是为体弱的凌墨准备,然而即便这样暖凌墨依旧会觉得有凉意。
褥子锦被上绣满了千姿百态的银莲花样,逼真围起来的蕊芯儿都清晰可见。银莲花成片成片的盛开,凌墨酷爱此花因为它是金玄最爱的花种。
如玉般的人平躺在纯白银莲花海中,他的鼻梁秀挺唇不点而粉润,肌肤光滑的不见毛孔,一对儿微颦的黛色一字眉浓淡相宜,透了忧郁之色出来。
身下是一片花海,身上也被覆围他,是置身在田园的感觉,清新静谧。又像是天堂派下人间的天使信差,美得不可方物,令看者如痴如醉。
就是那双一如既往寒冷的双瞳,透出的阴狠毒辣乍然打破这份恬静,也可看出他内心深处狂野的心。并不是不理解他,世人都为他这才子病弱惋惜,是他性格太好强。
桃花潭水三千尺!这瞳就是深不见底的潭中黑洞,他自己摸不到正确方向,却嘲笑着世道,想要玩弄愚人。
世间待他不公,他就要报复这所有!
床边一位一米五不到的人倚靠在大床的挡板上,他太矮连那床柱底端的高度都达不到。这人年岁约在九十岁左右,身形佝偻精气神十足,那眼神和他的主子一样,狂傲、不屑。
矮小老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躁的道:“墨娃,你太让老头儿我失望了!”
玉人忽闪了下眼帘,醒了醒疲惫的桃花眼,声音软糯:“对不起师父,徒儿又惹您不高兴了……”一句话不过才说了半句玉人又轻喘上了,停顿一会儿感觉呼吸顺畅了些,眉眼依旧忧郁的锁着,又道:“可怎么办呢?徒儿的心怕是再也变不了了。”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愧疚,愧疚里有对金玄的,因他失了身。还有大半是对侏儒师父的,师父更像他的父亲,但他却视父言为无物。
十九年前凌墨早产,天生气血不足导致皮肤黑紫黑紫的,哪有现在见到的白皙,太医说这孩子一定会夭折。丞相府里能说上话的人看了这孩子也连连摇头,这样的孩子留下也是白伤感情,不如悄悄地扔掉算了。
夜黑风高的某个夜晚,小小的凌墨就这样被丢在了城郊的乱葬岗。
乱葬岗一堆尸体中有一个活着的人!这个人就是凌墨的师父尸老儿。尸老儿天生体热如火炉,需要靠吸食死人的寒气才能压制,乱葬岗简直是尸老儿的人生天堂。
四下觅食的他发现一堆尸体中的婴儿,正想上去美餐一顿竟见婴儿还有呼吸!
“哈哈,还冰冰的!”尸老儿仰天大笑,这么个天生体寒的娃娃带在尸老儿身上压制体热,可比他三餐吸食死人的寒气好的多。
就这么着,一个驼背矮子带着娃娃悄悄跟上扔孩子的家丁,一路尾随到相府。为什么跟去丞相府?因为相府有大鱼大肉源源不断的提供给他啊!
当那家丁拴大门的手一抖锁头落到地上,他发现自己扔出去的娃娃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回来了,当场吓得屁滚尿流湿了裤子。还好大惊失色下矮小的尸老儿及时站出来,抚慰了家丁见鬼的心。
尸老儿给当朝丞相凌墨的爷爷说他能养活这孩子,丞相听后就把凌墨交给了尸老儿养育,到今天足有十九年。相对于无情的家人,凌墨自是与自己的师傅来的更亲近。
有个心灵扭曲的师父就会有心灵扭曲的徒弟,当然当事人不认为自己有问题。
虽说宸国不排斥男风,大户人家养个男宠还是身份的象征,但是不争气的凌墨喜欢哪个男人不行?偏偏喜欢一个没实权的破王爷!
尸老儿一甩比他还大的宽大袖口,嚷嚷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傻徒弟?想当今圣上,权利一等一的、金山一座座的!偏偏你爱上一个人见人喊阎王的睿亲王!”
玉人侧过头怒发冲冠立刻反驳,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