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彩。 [并没有继续和我争辩,而是拉开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我先出去。
我们离开的时候,差点儿被半途返回的于行发现。
于行走路无声,如同鬼魅。
幸亏杜好成警觉性强,在于行从楼梯踏上走廊的一瞬间,将我扯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杜好成与我的距离,近到极点。
我被他紧紧压在墙壁上,鼻间充斥的是一股清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衣物上的味道。
杜好成“嘘”了一声,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上。他抵的并不用力,但我却有种被锥子刺抵头皮的紧张感觉。生命像是悬于一线,随时会被他下巴化作的锥子刺穿。
这并不是我与他第一次零距离接触。
在好思佳的时候,他常喜欢用拥抱作为对我的安抚,催眠前,催眠后,电疗前,我虚脱到极点的电疗后等等。
他擅长利用拥抱。也许,他也在渴望着拥抱。
于行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
但,不管他折返,还是离开,我都没有听见任何的脚步声。
这应该是因为他习惯性的踮着脚走路,加上软胶鞋底的阻力,致使声音降到最低。除非有野兽一样灵敏的耳朵,否则极难听到他的脚步声。
至少,我听不到。
但杜好成可以。
他总是能轻易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杜好成就像是一个多线头的线团,沿着一条线,朝里找,让我以为已经挖掘到了他的全部。但一转眼,更多的线头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永远都无法看透他,所以,我永远无法战胜他。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杜好成像是吉卜赛巫师,只看着我的耳朵,就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他对我说:“你永远都不需要防备我,宁彩。”
我截断他下面想要说的话,“因为你存了我并不想要的东西,在我脑袋里,所以我们就是自己人了,对吗?”
杜好成笑着说:“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他伸出手,探向我的脸。
我朝后一撤,后脑勺抵在了车窗上,避开他用来安抚我情绪的抚摸。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择我?”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杜好成回答:“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可以帮助我。”
他抽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然后隔空点点我的眼睛,“你的眼睛,带给我这种讯息。你从小受宠爱长大,你的父母给了你一座宝藏,一座精神上的巨大宝藏。那个宝藏,让你即使受到挫折,也不会因此而消极。我并不贪婪,宁彩,我不会想要分取你的那座宝藏。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在你的宝藏里,保存一些东西。那些东西,你并不会感受到它的存在,但却能让我轻松生活下去。”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想到了我做的那个梦。
想到梦里那些恶心的,恐惧的,超出我所承受底线的事情。
我换位思考着,如果经历这些的是我,我会怎么样?我很可能会成为于行,成为一个多重人格的冷血杀手。亦或者,我连于行都成不了,早早的结束了性命。
杜好成超越了这一切。
他没有自杀,也没有病态,更没有分离人格。
他或许曾经沉溺在痛苦里头,但是现在,他战胜了痛苦。
正确的说,他转移了这一切,将痛苦封闭起来,藏进了我的脑袋里。
这一路,我都没有再说话。我始终是愤怒的,但是我却发泄不出这种愤怒,这愤怒软塌塌的窝在我的心脏里头,让我噎的难受。
“宁彩,明天见。”杜好成笑看着我。
蒙娜丽莎被禁锢在了画像里,所以她的笑容得到了永恒。杜好成把自己禁锢在了一个轻松温暖的壳子里,所以他的笑容也得到了暂时的永恒。
如果,他永远不启动存在我脑袋里的那个箱子,那么,我猜测,他的笑容永远不会改变。
看着他的笑脸,我想,他需要一个拥抱,一个来自于我,来自于他选择的容器的拥抱。
即使我愤怒于他的疯狂,但凌驾于愤怒之上的,是对他曾经经历的怜悯和同情。我在梦里感同身受他的痛苦,所以我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指责的话。
生活已经对他如此不公平,他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我不能在他躺到岸上痛苦喘息的时候,踢他一脚。
我上前一步,抱住杜好成,“我帮你保存这个箱子,你永远都不要取出来,也不要打开。”
杜好成没有说话,没有动,他像是一尊石像,冰冷的没有活气的石像。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也许不说才是最好的。我可怜他,同情他,想安抚他,保护他,想回到他年幼的时候,在他还未受虐待的时候,就将他带走。
这些情绪,将我的愤怒,紧紧压制住,几近消散。
“宁彩啊。”很久之后,杜好成才叹息似的叫了我的名字。随后,他拍拍我的肩膀,“任酮已经看了我们很久,他的眼神都快要把我割成碎片了。”
我抽手转头,一气呵成。
任酮像是刚遇到了糟心事儿的死神,阴沉沉伫立在墙角的阴影里。
他整个人都被阴影覆盖,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十分不好。这可能是因为我的晚归,也可能是因为苗如兰又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哈哈,嗨,任酮,你回来啦?”我摇着胳膊,朝任酮招手。
杜好成在后面拍拍我的肩膀,“我先回去了,祝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