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的街道人烟清冷了许多,除了一些酒馆还灯火通明,就剩烟花之地了。□的马儿自是好马,跑起来稳稳当当。离驿馆远了些,柳卿云怀中的宫女扯了头上的披巾,欢笑道:“果然舒畅。”
“娘……红娘想去哪儿?”柳卿云刚出声便改了口。
“红娘?”霍红颜侧脸望着她,笑道:“这名字我喜欢,日后便这么唤我罢,直到进宫前。”
柳卿云无奈的应了。霍红颜道:“听闻锦州有条津水,我们便去那儿。”
驱了□的骏马,两人一路到了锦州东边的津水。此时刚过重午,岸边上的树枝上依旧张灯结彩,照的整个河边通亮。
霍红颜再如何不过十六岁少女,当下跳下马,朝河边奔了过去。柳卿云心下一紧,驱了马儿跟上,到了岸边,下了马来。此时她卸了黑甲龙盔,一身银边黑红禁卫服,牵着马儿朝霍红颜走去。
霍红颜望着一片黑漆漆的河水,青丝随风微微扬起,纵然是一身宫女服也掩饰不住她绝色的容颜。
柳卿云心中默默叹息,如此女子竟然一生都要锁在那深宫……
“柳卿云。”霍红颜背对着她唤道。
“在。”柳卿云昂首。
霍红颜忽地转身对她粲然一笑,道:“你可是在为我惋惜?”
柳卿云心中一动,也不掩饰,道:“是。”
不知河中的哪条画舫,忽然冲天一鸣,一朵明亮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染了霍红颜一身的琉璃光彩。柳卿云望着她,心尖忽的一疼,竟想伸手揽了她入怀。霍红颜便是在这流光溢彩中朝她走来,微微仰头望着她道:“若是有一日,皇帝要杀我,你会如何?”
柳卿云心里一疼一惊已是思绪难转,只笑道:“我柳卿云不过是个虚度人生的,便是为你反了又如何?”当下把所有抛了个干净,只剩那一腔深情。她不曾对谁有过这般心思,苏凡烟是交情,单柔清是责任,那霍红颜,在见她第一眼,便是落入了情愫的深渊。
霍红颜看清了她眼里火热的情意,不是日久深情,而是怦然心动。她笑了,笑的绝美,她抬手轻抚柳卿云脸庞,埋入她怀中,轻声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当初。”
“为何?”柳卿云脑袋还不甚清醒,只知自己忽然之下便把心中的话道了出来。
“不知,只我初见你,便悔了,我不该听了义父的话入宫。”霍红颜抬起头,望着那星辰般的眸子轻柔道:“可不进宫,我又如何能见到你?”
砰的一声烟花响,惊醒了柳卿云,她推开霍红颜,满脸惊恐。不管不顾的跪了下去,慌忙道:“臣该死,望娘娘忘了今夜臣所言,臣并不是……”
“你想说并不是真心么?”霍红颜冷言道。
“不!”柳卿云惊慌抬头,“臣所言却是真心,只是……”你已是皇帝妃子,我不过是中郎将,又能如何?
霍红颜一笑,眼角似有晶莹划过,她道:“红颜记下了,我曾说过,这一生只为一人落泪……”她忽然转过身,望着天道:“我也想放烟火,真美。”
柳卿云如获大赦,翻身上马道:“你且在此处等着,这附近应当还有小贩,千万莫乱走。”说罢,便驾马而去。
那一声喃喃她却是没听见,“那老道说命中注定,当初我却是不信的,如今,便是想从头来过,可有后悔之路?”
柳卿云一路飞奔,等寻到小贩心中才静下许多。当即便想拔剑自刎,她究竟是如何情迷意乱才会说出那番话来?她已是皇帝妃子,就算皇帝尚幼,名分摆在那里,她依旧是颜妃,容不得他人多想半点。
丢了小贩一锭银子,柳卿云便冷着脸驾马飞奔而去。苏凡烟千叮万嘱,她还是闯了如此大的祸事,只希望霍红颜别记在了心里。不然……想到后果,柳卿云打了个冷颤,她自以为心境已深,没想一碰那情爱二字便乱了心神。摇了摇头,柳卿云咬着牙关狠狠抽了坐骑一鞭子。
回到原处,柳卿云慌了,孤零零的岸边哪里还有霍红颜的身影。
“红娘!”她大吼,却无人应答。
“该死!”柳卿云低声骂道,脑中不安的情绪一一闪过,驱了马一直沿着岸边飞奔。
不久便在,一处小码头寻到了霍红颜,翻身下马,一把拽了霍红颜大声质问道:“说了莫要乱走,你可曾听懂了!?”
霍红颜见她满面通红,汗水滴落,不怒反笑道:“郎将大人这是在担心我?”
柳卿云见她笑,更加气的狠了,怒道:“我这脑袋可系在你腰上,你说我可是担心!?”
霍红颜面上一寒,去了往日的妖娆,兀地生出几分气势来,只听她转头对船夫道:“这船我包了,银子多少只管问这位军爷要便是。”说罢便倾身跳上了船。
船夫是个中年男人,穿的一身渔夫装,见了霍红颜这等女子两眼都发了直,又未见过禁军服,也不知柳卿云是哪里来的军爷,只小心翼翼的对一脸怒气的柳卿云道:“军爷可要上船来?”
柳卿云不理他,只对着霍红颜大声道:“我这马儿丢了可算谁的?”
霍红颜刚站稳身子,回头瞟了一眼道:“王爷那儿多的是宝马良驹,郎将大人是担心脑袋还是顾忌那畜生?”
柳卿云一听便气结,但毕竟霍红颜身份尊贵,又想起萧尹那一日的“忍”字,只忍了忍脾性,把马绑在了树干上,接着一跃便上了船。又对霍红颜道:“我可曾如此小气,让你租了这么个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