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春下了手术,晃了下僵硬的脖子,摘下口罩帽子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刚走到门口,就被她手下的住院医小刘喊住了。
“手术顺吗?”小刘跑上来问。
“还行,等转到病房多注意他的血压。”宝春推开门,走到一半,突然转身,“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刘叹了口气,越过她进到里面拿起宝春专用的杯子给倒满了水,殷勤地递到她手里,“就是病房新进来一病人,非要吵着见师傅您。”
宝春喝了几口水,合上盖子,放到一旁,“什么病人?”
“冯教授收进来的,一个老太太,乳腺长了个东西,要做切除手术。”
“手术时间排好了吗?”
“排好了,大后天。”
“看起来怎么样?”
“应该是好的。”
“行啊。”宝春抬头看她,“你先接下,明天查房时我会去看她。”
“我是接了,可关键人家要找您。”小刘撇嘴。
“你是第一天上班?”宝春瞅她,“还待师傅我帮你去接病人,写病历。”
“不,不是。”小刘忙解释,“我怎么敢让师傅你代劳,关键是这人他不是一般人,谱儿大着呢,看着说话很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嚣张劲。”
宝春说,“是有那么一些人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恨不得让我们啥事不干,专等着她他随传随到,你告诉她,我还有手术,等着明天查房吧。”
“本来就是这样的流程,是没错。”小刘陪着小心,“可是吧,我看这人背景不简单,别是什么大人物,咱们也就一小小医生,得罪不起,况且现在这个社会多个朋友还多条路不是……”
“瞅瞅你这幅嘴脸,一脸老鸨相。”宝春没好气道。
“错。”小刘纠正,“你见过那家的老鸨天天自己去接客的,我这干的是接客的活,操的是老鸨的心。”
“那真是辛苦你了,行了,别贫了,去看看吧,我这马上还有一台手术呢。”宝春推了推她。
师徒两调侃着走向了病房。
“就是这间。”小刘上前推开门,让师傅进去,“您好,这位就是您的主治大夫……”
在宝春的想象里,这位坚持要见她的人,不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也应该是满身威严的老人,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小刘介绍的时候,双方都愣了,“怎么?你们认识?”
“认识。”那人直愣愣的。
“不认识。”宝春想也不想。
小刘来回看看两人,一脸茫然,小声嘀咕,“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前几天刚看到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给碰上了,她不是没想过,在人群中碰到他会是什么情形。
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她反而比任何一次想象都要来的平静,坦然。
对,坦然,那种抛却了一切恩恩怨怨的坦然,没有恨,也没有怨,就像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大学同学,朋友。
那段不欢而散的感情,那种离开仍耿耿于怀的心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于时间的长河中。
宝春迅速回笼心神,正了正神色,看向病床上的老太太,“您好,我是你的主治大夫,你的病情刚才小刘都跟我说了,从目前情况来看,肿块应该是良性的,您自己也不要太担心,精神放松些,后天,有我给你做……”
“孩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博远的妈啊,博远说的没错,你果真没死,好好的,还变年轻漂亮了……”床上那老太太激动地一把抓住宝春的手,噙着眼泪。
“什么死不死的,我师傅一直好着呢,阿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您先把手放开。”小刘下意识就去解救师傅,看老太太的目光跟看精神病患者似的。
“我是老了,可我眼神好的很,既不近视也不老花,虽然模样变了不少,但我的直觉不会错,看到你好好的,我太高兴了,我知道,都是博远那孩子对不起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瞎折腾,你要怪,就怪我我这个娘没教好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他,他知道错了,这些年一直在悔过,一直在等你……”老太太晃着宝春的胳膊。
“这,这……”小刘傻眼了,下意识回头看老太太的儿子,“你跟我师傅是……可我师傅有……”
“你弄错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宝春掰开老太太的手,“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先离开了,我这还忙着呢,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小刘。”
宝春转身却愣哪儿了,梁博远挡住了她的去路,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宝春一阵头皮发麻,苦不堪言,这叫什么事。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承认,是我太伤你了,这六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人都说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追回家,看到你带走了所有的证件,我就已经慌了,已经后悔了,从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一个,我很后悔不该干那些混蛋事。”
“我是被虚荣迷了心智,我知道错了,我想征求你的原谅,多次去找你,可你父亲就是不告诉我你的下落,连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你不能不容许我不犯错……你待给我恕罪的机会,也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看看我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梁博远边说着边往宝春身边走。
宝春在发呆,但却不是感动,感动是需要感情基础的,当然,她也不否认,他是真情流露,真诚的后悔,她只是很意外。
的确,他说的没错,人无完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要不给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