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
蒙吉萨战役的胜利很快便传回了圣城,年仅十六岁的国王率领三百多名骑士破开萨拉森人的伏击,将三万多穆斯林军队重新打回埃及,这一消息让所有十字军和天主教徒振奋无比。
蒙吉萨战场的凶险,年轻国王的果敢无畏,真十字架的神圣,以及圣乔治显灵,让十字军战士勇往直前的事迹,在吟游诗人的口中变得更具传奇意味,所有人都相信,是上帝在保佑着这座圣城,让她免遭异教徒的蹂躏。
城区内纵横的街道上,从圣墓大教堂到圣殿山,从犹太区到亚美尼亚区,所有人都在庆祝这一胜利,代表着不同民族的服饰在街道上彼此交错着,有着不同信仰的居民也在无比的喜悦中消去了宗教差异所带来的矛盾,彼此相视一笑,默契地互相祝福。
对于这场胜利感到更为欢乐的,则是众多的工匠。就在早上,皇宫门口贴出了一张告示,招募全国范围内的工匠,在蒙吉萨进行圣凯瑟琳修道院的建造。战役胜利的那日,正是圣凯瑟琳纪念日,国王陛下打算以这样的方式,以感谢上帝的眷顾。
但这一切庆祝战役胜利的愉快情绪并没有传到皇宫中,厚重的皇宫城墙,将宫外热闹的欢呼声彻底阻隔,只剩下皇宫内部诡异的平静和死寂。
莱特的宫殿,四周的窗户全都用帷幕遮盖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屋内唯一的光源,便是房间中央一排燃烧着的蜡烛。昏暗的房间中,墙上陆续闪过一个个匆忙走动的人影,整个房间在无声的忙碌中陷入一种奇异的氛围中。
萧瑜到达莱特房间的时候,一个侍从正托着脸盆往外走去。脸盆中的水和搭在边缘的毛巾已经完全被血液所染红,甚至还粘着些许黑白交加的莫名液体。
“殿下怎么样了?”拦住一个侍从,萧瑜有些焦急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侍从一声快速的“医生还在为陛下处理伤口。”接着,他便匆匆越过萧瑜,继续往外走去。
待他走进莱特的房间,差点和迎面过来的一名侍从撞上。对方只是快速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低头行了一个礼,接着便同样神色匆匆地往外走去。
房间内依旧悬挂着许多的帷幔,将整个房间各处的空间都隔开,莱特所在的地方,在重重帷幔遮盖之下,让人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静谧的房间中,烛火爆裂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这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房间,尽管里面有着不少的人,还是让人感到窒息。
“莱特,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一个略带冷意的声音忽然在帷幔后面响起。
听到声音的萧瑜一愣,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重重的帷幔后面,萧瑜依稀辨认出那个窈窕的身影属于莱特的母亲,阿格妮丝。她双手抱臂站在莱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莱特。
依照床沿隐约的身影,萧瑜勉强辨认出那是负责莱特病情的犹太医生,他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莱特手臂上的伤口。
不一会儿,床上传来莱特虚弱的声音,他的嗓音带着虚弱的沙哑,犹如生锈的刀刃在磨刀石上摩擦一般,让人感到不舒适。
“母亲,病情严重到这个地步,我早已不适合再与女孩子结婚,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的语速很慢,还喘息着停顿了几次,似乎说出这句话便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尽管莱特拒绝的态度很明显,阿格妮丝还是心有不甘地说道:“耶路撒冷的血统需要你来维持,只要你能与埃莉诺结婚,尽快生下一个孩子,那些贵族的心思就能被压下。”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从萧瑜的角度,他能看到犹太医生的动作顿了顿。
半晌,床上传来一声疲惫的叹息声。
“我累了,母亲还请回去吧。”
阿格妮丝明显还想再说什么,但莱特下一句话便让她不得不咽下了堵在喉咙里的话。他说:“母亲,你不会想让我将王位传给雷蒙德的。”
这句话挑明了阿格妮丝的心思,让她一时哑口无言。空气中忽然传来她粗重的呼吸声,接着,她僵硬地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吧”便用力地掀开挡在身前的帷幔,朝门口走来。
半途,她的视线猛地与守在门口的萧瑜对上了,萧瑜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眸中隐隐压抑的怒意。
似乎是迁怒,也似乎是因为萧瑜确实激起了她另一方面的恼意,阿格妮丝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越过他往前走去。
待阿格妮丝的身影走远,萧瑜才抿了抿唇,掀开帷幔走到了莱特床边。
莱特脸色苍白瘫痪在床上,薄薄的睡袍遮盖住他的身体,但萧瑜依旧能够看到缠满他身体的白色绷带。医生托着他布满脓疮的手,将蘸着软膏的布团往他裸|露在外的伤口上压去。
似乎是感受到萧瑜的视线,原本闭着眼的莱特慢慢转过头,见是萧瑜站在旁边,双眸的颜色忽然转深,像是隐藏着什么情绪,让人探寻不到。接着,在萧瑜还没有所反应的时候,他重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帷幔。
莱特这一情绪的变化让医生也感受到了不对劲,他疑惑地抬眼看向萧瑜,后者抬手示意他将手中的布团交给自己。瞬间会意的医生很快站起身,带着旁边的众多侍从出去了,留下房间中彼此沉默的两人。
萧瑜的视线落在莱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那里,腐烂的皮肉已经外翻出来,一个个脓疮覆盖将他整个表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