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立时站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姐姐,可他的姐姐终究是皇后,淡定从容里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他不敢胡言乱语,只憋出一句:“皇上用心栽培臣,眼下正是奋发图强的时候,实在不宜婚娶、不宜为了儿女情长牵绊。”
皇后含笑:“那你满眼乱瞟我的宫女做什么,是不是你先没了规矩?”
傅恒单膝跪地,告罪道:“娘娘息怒,是臣糊涂。”
皇后道:“糊涂与否,你对姐姐说句实话。”
傅恒抿着唇,心里竟一阵悸动,他是在御前也从容的人,此刻却局促地不知从哪一句说起好。什么情呀爱啊,他并不懂,可是那日只看一眼的人,这些日子竟一直在他心里,今日进宫与其说给姐姐请安,不如说是想再看一眼这个女子。
“娘娘,臣不敢,只是、只是见红颜姑娘……”他涨红了脸。
“宫女年满出宫前,都算是皇上的人,傅恒你好大的胆子。”皇后神情肃穆,叹息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如今更在大内当差,你若忘了分寸坏了规矩,难道要姐姐来救你护你?”
傅恒面色紧绷,一言不发,他深知姐姐不易,看似至高无上的皇后,背后辛酸,又有谁知。
“可是。”不想皇后话锋一转,眼中已见慈爱,“可红颜是好姑娘,姐姐阅人无数,难得遇上这么一个人。你若真喜欢,姐姐替你留着看着,她才十三岁,过几年越发亭亭玉立,不是更相配?”
傅恒呆了,不信自己听见的话,他素知受姐姐疼爱,可这样的事,竟也轻易许诺了?
皇后恩威并重:“你要安心当差,我富察家能否继续风风光光,全在你一人身上。皇上对哥哥们并不大满意,阿玛故去,伯父病老,富察家再未出股肱之臣,皇上既然栽培你,你要明白肩上的担子。听说马齐伯父已在垂危之际,我们富察家的大树,一棵一棵倒下,你是姐姐唯一的依靠。”
傅恒面色凝重,颔首道:“娘娘的教诲,臣铭记在心。”
茶水房中,红颜正陪公主侍弄茶水,对于金枝玉叶的帝王之女,这不过是玩儿一般的事,将来学习茶道,总有正经师傅来教,而和敬很快就嫌繁琐,假手红颜收拾,她在一旁看着,冷不丁问:“红颜,我额娘这几日夜里可还会哭?”
红颜一惊,尴尬地问:“公主怎么想起问这个?”
和敬傲气天成,小小年纪皱眉道:“如今是你日夜陪侍在皇额娘身旁,我不问你问哪个?你快说,我额娘还哭不哭?”
红颜见四下无闲人,便轻声道:“触景生情时,娘娘或发怔或落泪,公主,您多来长春宫陪陪娘娘吧。”
公主却轻哼:“要陪也是皇阿玛来陪,可宫里还有那么多娘娘,一个个都想缠着皇阿玛。”
红颜心里一沉,她也明白,能解皇后之忧,唯有皇帝。
“你可要好生守护我额娘。”公主拽了红颜的衣袂,几乎是命令,“听我的乳娘说,宝珍要不好了,你往后千万别学她,不然我定不饶你。”
门外头,本想仗着经年相熟,前来巴结公主的宝珍,恰恰听见这一句,心里揪得生疼,什么叫不好了,她怎么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