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愉妃走上前,将那宴席上呈酒的漆盘从双手捧着的小太监手里拿下,扬手就摔在地上,闷闷的声响后便见漆盘边上裂开一道口子,且不说是不是上等好木头,简直跟纸糊的一般,惊得那捧着漆盘的小太监膝下一软。
愉妃极少露出冷面孔,这一板起脸倒是很有威严,问道:“合着是觉得我与令嫔没见过好东西,便拿这样的来糊弄人,不如这样子,咱们大大小小都拿好了,这会子就跟我去长春宫,请皇后娘娘来辨一辨,你们都弄了些什么东西。”
一时内务府的太监都跪了一地,愉妃往红颜看一眼,冷声问:“妹妹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置?如今初定宴还没办,谁晓得这一个月里,还要弄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进来,你我没见过好的,不定什么时候就看走了眼,回头大宴之上闹出笑话,咱们赔上脑袋也不够挽回皇上和公主的体面。”
红颜又将那往后缩的人看了眼,她目光一定,众人也跟着转过去,吓得那人无处躲无处藏,咬牙上前伏地道:“愉妃娘娘圣明,令嫔娘娘圣明,奴才们只是接了东西往各处归置,自然是外头拿什么来,奴才们就接什么。不敢欺二位娘娘,奴才们才真真是没见过好东西,没有眼力价儿的。”
红颜的阿玛曾经在内务府当差,不论是他们这些外臣还是在大内伺候的太监,都各自有各自吃饭的本事。如这些负责收纳整理宫廷用具的,打小跟着师傅学本领,一件家具到手一看一摸就知道是什么木头甚至是哪家师傅做的,哪里像他这样说的没见过好东西。真真没见过的,该是红颜和愉妃。
愉妃在旁冷声道:“那就是我和令嫔娘娘,冤枉你们了?”
那人也是吃定了愉妃和令嫔是好说话的心善之人,伏地哭着喊着说冤枉,而糊弄人的又岂是这一两只漆器,旁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最好是把愉妃和令嫔镇住了,让他们都躲过一劫。
愉妃正要开口呵斥,不想红颜先道:“我和愉妃并不懂瓷器漆器的门道,真被你们糊弄了也不知道,可我的阿玛曾在内务府当差,你们这些人吃的什么饭,我心里一清二楚。能糊弄过你们的,不是以次充好的赝品,是蒙住眼睛的银子。”
地上的人俱是一惊,愉妃也有些惊讶,但听红颜吩咐:“小灵子,传我的话给富察大人,请大人严查这件事,宫里宫外所有相关之人一律先拿下,待公主婚礼之后,论罪发落。已经送去公主府的东西,再叫人查验真伪,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愉妃见红颜如此霸气,自己也更挺直了腰杆,与众人道:“不是我与令嫔要为难你们,是你们在为难我们。皇上头一回嫁女儿,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你们却上赶着给人添堵,你们不要命,我和令嫔还想多活几年。”
这件事一时弄得人心惶惶,可之后跟上的东西,却没再出差错,成千上百件瓷器木器,愉妃和红颜看得脖子酸眼睛花,也不敢有一丝怠慢。她们处事俩严谨底下就不敢放松,彼此都安慰说熬过这一个月,初定和婚礼还有回门的三次大宴过去,就是功德圆满了。
而两人发威动怒的事,很快口口相传散入后宫,两位都是面善心慈的人,其他妃嫔都没料到,联起手来竟能对付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有夸赞的也有不屑的,可谁想到这件事不算完,傅恒在外头查出了弄虚作假之人,却将后宫里的妃嫔牵扯了进去。
初定宴前日,宫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保和殿与宁寿宫两处大宴,却有消息传进来,说有大臣上奏弹劾纯贵妃之父苏召南,苏家此次参与经办公主婚礼所需之物,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纯贵妃的堂弟已经被抓了起来,既是苏家的子弟,纯贵妃之父难辞其咎。
虽说眼下一切以公主婚事为重,皇帝并非因此就不早朝,有案子自然要办,有贪官自然要抓,当朝宣布先收押相关之人,夺去苏召南手中职权,待公主婚后细查,再定罪论处。而内宫涉及贪赃之人,同样收监候审,不放过任何一个。
消息传入后宫,昔日慧贤皇贵妃的父亲高斌涉嫌内宫泄密之案,高贵妃当众被皇太后斥责,因此加重了抑郁之疾。而今纯贵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后岂能不动怒,她一贯看不顺眼魏红颜,可魏红颜却规矩本分挑不出半分错,倒是其他嫔妃,隔三差五地膈应她。太后不顾明天便是和敬初定,这日召集六宫,严词厉色地训斥了纯贵妃,更警告各宫妃嫔看好自己的家人,再有这样的事,连带她们一同获罪绝不姑息。
纯贵妃跪得膝盖都要碎了,太后才松口放她们走,她和娴贵妃向来是走在其他人之前,往日是被尊敬着目送,可今日却是在一片嘲讽的目光和讥笑声里离去,好容易走回咸福宫,纯贵妃膝盖一软就跌坐在门槛上了。
抱琴无奈地说:“这事儿怎么就叫咱们老爷摊上了?”
抱琴说的是“摊”,可纯贵妃听的却是“贪”,竟怒而一巴掌打在抱琴脸上,骂道:“谁要贪他们这些要送去火葬场的东西?”
而这一巴掌,震得抱琴目瞪口呆、又羞又恨,她们姐妹似的相处二十多年,抱琴一辈子青春都给了纯贵妃,到头来却换得这一巴掌,她知道自己的话被纯贵妃听岔了,可她也不至于……
纯贵妃自己也呆了,半晌才冷静下来道:“我不该对你动手,抱琴,我实在是气坏了。从前看着慧贤皇贵妃被太后斥责羞辱,我根本不知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