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麻利地将汤锅端出来,弘历怕她烫着,可他反而笨拙地不知怎么搭手帮忙,便只能在一边看。等红颜都收拾好了,再与她一同回寝殿,来来回回都没有宫女太监上来相助,烟火气息里说说笑笑,根本不像帝王家。
可是弘历喜欢,原本晚膳没胃口吃的人,这会儿食指大动,红颜不愿他没心思吃饭,没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只等皇帝酒足饭饱懒懒地不想动,她才道:“皇上得了钱,又得了美人,这样便宜的事,竟还说不稀罕?”
弘历眯眼道:“朕心里才舒坦些,咱们不提了。”
红颜上来为他在膝盖上盖一床毯子,笑道:“是啊,万岁爷一句不提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弘历顺势拉过她的手道:“朕什么都不在乎,就怕你不自在,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只管说。”
红颜笑道:“该说的,臣妾早些年就说了,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原因,臣妾一个也容不下的。”
皇帝点头,他当然知道,也只有魏红颜,敢在富察安颐之后,再对自己说出这种话。而这一点上,红颜的态度比安颐更干脆利落,婆媳也好其他女人也好,她一早就把话说清楚了。
“可惜今天为了开导女儿,为了让她看淡这样的事,不要把皇阿玛的人生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告诉她有着最幸福美好的未来,世上最好的男人会疼她一辈子。”红颜说着,自己也露出憧憬的神情,一面又笑,“结果把自己给说服了,也就不生气了。”
见皇帝一副得了便宜的笑容,把他的手推开说:“只会笑,不知旁人哭的时候,臣妾如今连生气都懒了,再往后麻木了没感觉,和皇上的情分也就该淡了。”
弘历急了,一把搂住她的腰肢道:“胡说,朕不爱听你说这些话。”
可红颜根本不在乎,目色暧昧地望着他,怀孕分娩至今,睽违一年不曾肌肤相亲,红颜已在而立之年,女人家最妩媚动人的年岁,她自己怎会不渴望呢。但今夜却将皇帝不安分的手挡在身前,严肃地说:“三日后再说,今夜怎么都不行,不如皇上去找兰答应?”
弘历纠缠不休,可到底没能得逞,两人负气似的,之后三天他撂下承乾宫里任何一个,天天守在延禧宫不走,夜里耳鬓厮磨,红颜自己也忍得辛苦,熬得三天过去,弘历便占了上风。产育后的红颜,有了很大的不同,十几年后**之间又增了新鲜感,弘历只想把心都放进她的身体里,那几天里,之前在乎的事也顾不得了,便是他想走,红颜也舍不得。
对于三宫六院而言,谁能想到,承乾宫的风光,就这么忽然之间断了。
承乾宫里,一清早忻嫔就起身梳妆打扮,每日像上朝的大臣似的,要赶着去宁寿宫伺候太后起身,但凡皇帝不在这里的日子,她都要这么做,太后是她唯一的依靠,就算太后不愿支持她,她也要紧紧地靠上去,不然她在这宫里,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而如今她身边又多了一个人,兰答应从前做宫女时,还有轮班休息什么都不用干的时候,现在却连着几天一清早爬起来跟着忻嫔去伺候太后,宁寿宫里闷得让人崩溃,三四天的光景,已是苦不堪言。
忻嫔走到宫门前,见赶来的兰答应睡眼惺忪满脸疲惫,她冷冷一笑:“就是这样的日子,往后还长着呢,谁叫太后喜欢你呢?”
兰答应不敢言,忻嫔又道:“不过你这几天也听见了看见了,皇上喜欢你,太后才会喜欢你,皇上把你忘了,你在太后跟前也就一文不值了。”
“皇上这几天都在延禧宫不是吗?”兰答应低垂着脑袋说,“臣妾怎么敢和令妃娘娘相比。”
忻嫔凑在她面前问:“所以,你是可以和我相比喽?”
兰答应慌忙往后退,摆手道:“不是的,不是。”
忻嫔轻哼一声,见门前轿子已经准备好,便道:“走吧,是或不是,这承乾宫的门楣还是要撑着的,你安心跟着我,老老实实的才有好日子。”
这日宁寿宫里,几位王府太妃福晋来请安,忻嫔在人前便是温柔可人的模样,与兰答应和睦友爱,直叫人在太后跟前夸赞,而提起明年南巡的事,也说两位必然会随驾,等她们从太后跟前退下,兰答应问忻嫔:“臣妾也可以跟去南巡吗?”
忻嫔道:“看太后娘娘的意思,不过,去了有意思吗?”
兰答应说不知道,反问忻嫔:“娘娘也没去过吧,听说江南山美水美,真想去看看。”
忻嫔掸了掸身上被几位福晋留下的脂粉气,没好气地说:“和敬公主当年为何离京去科尔沁,你不知道?南巡没什么乐子的,若是令妃娘娘也去,咱们就是陪衬,若是不去,那里也有姹紫嫣红的鲜花等着皇上去采,我们还是陪衬。舟车劳顿,江南风光有什么可看的?”
兰答应大概是很想去看看传说中的江南,忻嫔不屑地别过脸,她如今开始喜欢兰答应了,虽然这样的话绝不会对兰答应本身说,而她的喜欢也是扭曲的,她喜欢的是,自己在钮祜禄氏跟前,可以卸下那柔弱怯懦的伪装,做原原本本的自己,对着她冷言酸语有什么不高兴地都冲着她去,毕竟就算是慧云,她也要在乎慧云忠于自己的心,而不能拿慧云做出气筒。
“去吧,反正我们肯定要去,没听见说要伺候太后南巡吗,我们当然要随驾。”忻嫔拍了拍手,转身道,“回去吧,一会儿老太妃们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