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果是哪三策?”
“第一个便是下策——起兵之后,就近沿永济渠南下,转入黄河,直扑东都洛阳——此法原本在某三策之中,也算是持重之策。虽然洛阳处于天下之中,四面腹背受敌,却好歹有八险要隘维护,若能拿下各处险塞,只要坚持一年半载,天下人自然蜂拥而起,到时候也不怕昏君专心攻打咱一方。此策不能速胜,但只要拿下东都,便可基本不败——
可是听了杨兄手头兵马人数、可战之力,则某以为此法最为凶险,只可算下策。盖因昏君北上时,在东都可是给樊子盖留守了数万精兵的,对方有坚城可守,兵力还在我军之上,而我军新募的乌合之众并不能血战攻城。所以除非我军侥幸,能诱敌出来决战,否则樊子盖只要沉住气,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此策原本着实是稳妥之计啊,可惜了。”杨玄感感慨了一声,对于李密说的下策似乎心有戚戚,很是怀恋,“愚兄一直也在想,黎阳附近,腹心之地,最近的便是东都了,仅仅六百里地。自古若是手握精兵起事者,不虞长途奔袭,盖其本部人马精锐,士气凝聚,不易流散。而以乌合农夫为兵者,欲为千里流寇亦难,农夫无远志,谁人可使之奔袭离乡而战?罢了,且说上策中策。”
史书上只说杨玄感竖子不足与谋,所以白痴地选了李密的下策。可若是有人此刻真的身临其境设身处地,未必不能看出杨玄感的识时务。李密出谋划策当然可以天马行空,那是因为李密刚来,不了解杨玄感手下实力,才能够不考虑后勤难度和军心士气,出很多执行层面几乎不可能的谋略。杨玄感看这个问题的身份角度与李密不同,务实一些本无可厚非。
“中策,前半部分和下策相同,还是沿永济渠入黄,而后转进东都,然至孟津之后,弃船登岸,绕过东都而不攻,直扑崤函故道,入大兴、闭潼关,关中可尽王也。关中有秦之四塞,且居处天下西陲,四方无敌,如此便可坐观天下,待群贼蜂起,昏君无力支持,再成始皇、高祖霸业。”
果然,听了这个中策,杨玄感并没有刚才李密说下策时候那么激动共鸣,仅仅沉默了半晌,自嘲叹息一番:“关中卫文升虽然不通兵法,精兵也不如樊子盖众多,然而此去大兴千余里,便是只到潼关,也要比到洛阳多三百多里,还不能走水路。资粮军械届时只能大部抛弃,或因粮于敌。山东诸郡征集的乌合之众不愿远涉关中,如之奈何?更何况某如今官职为黎阳留守,若是让兵马巡视运河沿线,还可以短时间内掩人耳目,不必立刻扯旗造反,若是要去关中,只要兵马一动,反情立现,哪里还有突然性可言?此策还不如下策。”
“话也不能这么说,楚公入关中,还有一利,便是楚公先人曾总领天下兵马,关陇门阀当年最为拥戴令尊。楚公只要能够入得关中,哪怕在山东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全部散尽,楚公只身携昆弟、亲锐入关,便可以依靠旧时令尊威望扯起人马——既如此,粮草军械无法速速运去,又有什么可惜呢?”
“这倒是也有道理……人心未必不可用……”杨玄感被说的再次犹豫起来,着实委决不下,最后只能是一咬牙,先问上策。
“还是请玄邃贤弟一并先把上策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