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领,卑职恰才路上已经对昏君走狗的动向略有耳闻了,想来大头领也是对如今的应对之策有些犹豫吧。”
李子通对旁人目中无人,很是自大,但对这个谋士毛文深倒是颇为尊敬.当初他不容于左才相、过淮投靠杜伏威时,便是这个毛文深给他出的主意,后来再叛出杜伏威部自立、收拢赵破阵麾下死硬反杜残部,也是毛文深的主意。可以说没有毛文深,他如今最多还是在山东给左才相打工呢,哪有这份胆色自己割据一方呢?
“毛先生所言不错——快快请坐,此事还要毛先生为某一断。”
毛文深果然长相也是欠奉,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样子,身材不满五尺,简直就是个三寸丁谷树皮,三分像人七分似鬼,一看就很欠揍。封建王朝哪怕是科举的朝代,对于当官之人的仪态也是很讲究的,长得丑的,有损官威的,大致上就算学问好也没什么机会。何况隋朝不过是科举制度初建的第一朝,门阀举荐的残余还很重,以貌取人就更严重了。
所以毛文深便是这么一个有才华、有见识,而且见识还因为在这个看脸的时代被长久压抑鄙视、而变得特别深刻阴毒的阴暗读书人。李子通不嫌弃他,没有那些门阀贵族看脸的恶习,便够了,值得毛文深为之效力。
听完了李子通大略讲解了萧铣来袭的人马数量、方向、装备,毛文深鼠目一转,已经估摸出了战斗力差距,直言道:“大头领,如今咱最要紧的是兵马钱粮,地盘到了这一步,倒是不甚紧要了。如今正是春荒,今年的夏粮都还没下种子,为了这么一块没什么收成的地盘,和官军死磕半年着实不智。官军既然船坚,临江、如皋二县定然是守不得的。二县人马若能撤出来自然是最好,来不及撤出来被围住的,也让他们自生自灭拖延官军即可。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做两点。第一,大头领当整顿人马,集中兵力,一旦官军逼近海陵、建陵县,咱便往东北方向,进入江都郡的盐城县边境避走一二,那里多泥滩沼湖,地势复杂,官军急切不易搜索到咱,若是必要时,咱还可以化整为零躲藏,若是官军也敢化整为零搜捕,咱再集结起来打几个反击,便可以阻吓官军。至于在海陵囤积的钱粮,自然要全部带上。
第二,便是无论咱是否非撤往盐城县不可,大头领都要马上派出一股人马,筹集官军衣甲旗号——比如此前和王世充交战时零星缴获的便可以,若能从如皋退回的败兵身上拿到一二萧铣军的装备,便更好了——然后让咱的这股人马扮成官军的样子,从绕过盐城县城,从盐城西北方向斜刺里偷袭山阳郡方向的杜伏威部——”
李子通甚是不解,狐疑道:“大军临近,毛先生如何还让咱四面树敌?啊——毛先生是想诈作官军声东击西、同时偷袭杜伏威,然后逼杜伏威出兵帮助咱牵制官军?可是这招有用么?杜伏威真会中计?”
毛文深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毫不动摇地说:“大头领,杜伏威本人或许颇有见识,不一定会中这个计。但是杜伏威本人如今驻守淮北的彭城,留在淮南山阳的阚棱、王雄诞二将名义上是杜伏威义子、军中大将;实则只是一勇之夫,并无谋略,此计用在他们身上,定然可行。”
李子通霍地站起来,往返踱了几十步,一咬牙,一拍桌:“干了!”
……
临江县和如皋县被轻易拿下,在海陵郡地界上得到了一个楔入敌军软腹的钉子,留在这里的那两数千三姓家奴级别的乱贼几乎是一触即溃,乌合之众到了极点——没办法,谁让李子通留在这里的守军哪怕放在农民军中都算二三线部队,先从左才相,后被慑服于杜伏威,又跟着李子通叛出杜伏威部,短短半年换了三个主子,连那些小头目自己都没了坚定的效忠对象,被官军一打就作鸟兽散,实在是正常不过。
这一切的顺利程度,让萧铣也没有想到。原本他在出兵前,已经深入分析过了在淮南作战与在江南作战所面临的差异挑战,自问在淮南他没什么声望,也没有那些笼络人心的buff,可能要面临一场场攻坚战呢。
毕竟,江南当初一直是南朝的故地,从隋朝灭陈的时候,就反复爆发过反隋的民变,萧家又是兰陵郡望,萧铣的爷爷当年也是义军拥立的领袖。这几个条件让萧铣在江东作战的时候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把旗帜在那里一竖,都会有从贼的士兵渐渐分化瓦解地来投奔他,让刘元进等贼头不得不利在速战,唯恐拖得久了后自己手下兵马都被转化过去,以至于空有坚城也不敢用坚壁清野的死守策略,白白浪费了农民军采取守势时最大的一点地利。刘元进的溃败之速,一方面固然是刘元进才能不足所致,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也是刘元进没挑好地盘和敌手。
但是,淮南可是在七十年前侯景之乱、南梁灭亡的当口就被北齐夺走了,陈朝建国的时候,淮南就已经是北朝的地盘。所以如今除非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外,别的淮南百姓生下来就是北朝人,压根儿对南朝政权没有一丝怀念,萧铣最大的门第号召优势自然毫无作用了。
来淮南打仗的第一天,萧铣就做好了实打实打硬仗的准备,如今的了开门红,自然颇为振奋,安顿百姓、临时派遣官员后,便赶着往北直插,扑向李子通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