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始毕贼酋虽然兵力因为昨日之战折损了半数之多。但是却也因此抛下了包袱:既然他已经再无围困陛下的可能性,自然自此而后可以充分发挥突厥骑军的速度优势。来去如风,我进彼退,我疲敌扰。何况突厥人本无必守不可的城池营寨,我军贸然北上决战,无非给突厥人疲惫我军的机会罢了,只怕于战局无补。”
才刚刚对诸将怀有感恩之心不过一天功夫的杨广,听了杨义臣的推脱之后,马上就变了脸色。足见杨广还真是个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的主儿,记过不记恩这一点还真是没跑的。
“开皇年间,先帝在位的时候,我大隋多次击破突厥,或挑唆诸部与突厥为敌,加起来也让突厥人残杀死伤二三十万众了,怎的如今便没了诛杀此獠的办法了么?突厥人会跑,咱便不能步步为营压缩他们的领地?如今隆冬时节,北疆并无草场,突厥人要想过冬也唯有靠囤积的粮草维持。又不能随处放牧。我大隋军马批亢捣虚,直抵贼巢,难道始毕贼酋还有那么多人力把全族牲畜战马过冬的草料都运着跟着跑不成?”
杨广的斥责虽然天马行空。但是不能不说很有想象力,而且似乎看起来算是一号兵棋推演的专家,能想到这么细致。然而听了杨广的斥责,无论是杨义臣还是萧铣还是李渊,都唯有口中发苦,无可奈何而已。
既然知道寒冬腊月的突厥人也没得好过,大隋军队难道冒进贪功就能讨到好处去了?突厥人要面对的后勤转移困难固然不假,但是这一点上,隋军只有比突厥人更苦才是!大隋的天下如今都糜烂成啥样子了?
远的不说。就说杨义臣带了河北道大部分主力来这儿勤王救驾俩月功夫,本来都快被打断气了的窦建德。现在已经生龙活虎地反过来压着杨义臣留守的副将薛世雄了。便说萧铣军带着江南道精兵北上,现在整个江西地界听说都已经被农民军领袖林士弘占了。而且林士弘贪心不足,居然在发展到了赣南之后还试图招降闽地的州郡,也亏得闽南还算有几分蛮荒,林士弘也没功夫在那里直接发展嫡系势力重建班子,只求一个名分,才不至于酿成太大的祸乱。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让大隋兵马不作休整,直接寒冬腊月继续北上,无疑是自杀,虽然隋军此次勤王的部队在萧铣和陈棱的慷慨努力下基本上都配备了棉衣,但那也不是让人寒冬深入大漠雪原的理由。
杨义臣本人不敢太过反驳,看了看萧铣,又看了看李渊;前者脸上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却没有打算先开口劝谏的意思,后者则是老神在在,始终一派杨广让他干啥他就干啥的打酱油状,看得杨义臣心中也是暗暗叹息。
气氛压抑了许久,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没有开口的萧铣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才放弃藏拙对杨广禀奏说:
“臣启陛下,寒冬时节,贸然追击突厥人,果有许多违碍难处。不过既然陛下报仇心切,臣以为倒是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如今始毕贼酋大败而回,草原上人最强调强者为尊,历来各代可汗若是没有强横一时的绝对武力,往往不能压服部众。既如此,咱大隋为何不考虑重新使用开皇、仁寿年间的分化瓦解之法;纵然此前因为无人可以挑衅始毕贼酋的权威而不敢妄动,如今他大败于我大隋之后,想来也能酝酿出几个野心家了,如此一来,只要最终始毕贼酋因此败亡,陛下被围之仇、大隋被属邦反噬之耻,不就彻底洗刷了么,到时候究竟是否彻底全歼其军队,已经不重要了。”
听了萧铣的话,杨广面露一丝喜色,不过随即又有些尴尬:很显然,他意识到了萧铣已经认识到他非追击突厥人不可,完全是出于找回面子的需要,只是萧铣没有直接用这样的字眼明说罢了。而且萧铣看出来了,很有可能别人也看出来的,然而这种事情大家只能君臣当做不知道。
也亏的杨义臣和李渊此前都被杨广一意孤行让他们冒着大雪深入草原追杀这种事情吓怕了,所以赶紧纷纷附和,不给杨广尴尬多想的时间。连一直老神在在的李渊都巧妙地帮腔说:“萧经略之策思虑深远,臣深以为然。不过听说陛下此前曾经派遣黄门侍郎裴矩出使威慑突厥蛮夷,裴侍郎目光如炬,想来如今对突厥内部的派系情形,我大隋朝臣之中,唯有裴侍郎最为清楚,陛下何不召见裴侍郎一并商议此番对策,也好过咱一些不通谋略的武夫、留守单独为陛下出谋划策,难免有不到之处。”
李渊这么一番话,不但把自己的智商摆在了一个比较低的位置,还把裴矩给拉了进来,如此一来想办法给杨广彻底找回场子的任务担子就不单单是挑在他们几个带兵勤王的武将肩膀上了。杨广虽然也不至于看不出他这个表哥的心思,但是毕竟在他心中此刻报仇找回脸面是最重要的,臣子之间如何相互推卸塞责他并无所谓,也就马上准了李渊之言,派遣宦官去把裴矩也立刻召来商议。
不一会儿,裴矩来了之后,仅仅是略作故作思索,便做出一副勉为其难、但是为了为君分忧再难也要试试看的表情,答应了杨广的提议,表示分化突厥人的法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