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全部,但已经尽够了。”叶英淡淡的道。
叶孟秋闭了闭眼:“那一年,盛神针说过,没有他的针,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记起来,你……遇到了什么事么?”
那一年,叶英高烧不退,最终,叶孟秋请来了名医盛长风,却也……
“机缘巧合,若然不是走了一趟苗疆,与雪衣在他人的撮合下结发成为夫妻,我也不会……”叶英不想让父亲知道雪衣的字,而且也刻意的想让父亲知道他和雪衣已经成为夫妻的事实,故而,没有以轻离相称。
出发离开五毒的那天早上,叶英的确是不太记得前晚发生了什么事的。
雪衣没有来送他,他也没有很意外,因为那是雪衣早就说过的,只是,身上多出来的绑在一起两束截然不同的头发,却让他心生疑惑了。
回到藏剑山庄之后,有一次偶然路过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的母亲的故居,母亲拿着两束头发泪流满面的念着“结发为夫妻,生死不相弃”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夜里他就开始做起了梦。
一会儿,是幼时母亲送他黄玉玉佩的画面,一会儿是他递与雪衣勿离剑时的场面,一会儿,是母亲抱着他流泪,低声念着要他以后不要找太优秀的伴侣因为会留不住的模样,一会儿又是雪衣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着自己有多么不安害怕自己太过普通平凡而失去他的情景。
幼小的他,认真的听着母亲的叮咛教导。
长大后的他,微笑着问她要怎么样才可以不让她不会感到不安。
当雪衣歪着脑袋琢磨了半天说出也许成了夫妻不安就会消失时,他毫不犹豫的抬手截下了两个人各自一缕头发并分开打成结,装进了雪衣拿出来的荷包里。
母亲决绝的跳入铸剑炉前温柔的叮嘱他的画面一闪,却是他与雪衣缱绻缠绵,许下生死不相弃诺言的片断。
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多年未曾流泪的叶英的眼角滑下清泪,母亲,我与轻离的缘,是您在天有灵安排的么?
记起所有失去的记忆之后,叶英便意识到了,他的两次失忆,其实都是人有意而为的,只是,第一次要他失忆的人万万没有料到,被封闭的记忆,竟会因为苗疆之行而解开,而第二次要他失忆的人,也万没想到他早已失去过一次记忆。
两次冲突之下,他记起了所有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在苗疆的那一次到底是何人所为,但叶英对他,是有感激之心的,否则,他恐怕便会失去关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最重要的记忆。
“你说什么,你和那个丫头成亲了?”
叶孟秋没有错过儿子口中结发成为夫妻的字眼,自然是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个丫头配不上你!而且,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之间的亲事是做不得数的!”
面对震怒的叶孟秋,叶英沉默了半晌,侧身抚摸上冰冷的铸剑炉,低声道:“父亲……也许您让盛大夫使我忘记了一切,可我的内心深处,却始终是记得的……”
叶英的动作再度让叶孟秋记起了自己的理亏,怒气便倏然褪了大半,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找一个平凡的女子,这样她就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我……”
叶孟秋终于无言了。
“而且……”叶英继续道,“我已许诺过她,天为媒地为证,结发为夫妻,生死,不相弃!”
“……为父绝对不会,承认那个丫头是我的儿媳妇!她这辈子,也别想进叶家的大门!”仿佛被儿子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的叶孟秋,撑着最后的一丝心力,狠狠的丢下了这句话,但话说完,他自己却先愣住了。
这话,为何这般熟悉?
是了,这不是那一年,灵儿的父亲对自己说的话么?什么时候,他也成了他恨极的灵儿父亲那样的人了?
这时,叶英依然平静的嗓音再度响起:“那么,我会和雪衣,会等到您愿意接受我们的那一天的……”
叶孟秋怔然了,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像当年的他一样愤然的离开,为什么不是像他和她一样不顾一切的抛弃所有离开?
“因为你是我父亲。”叶英静静的回答。
被叫做父亲的人,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而叶英的目光,则透过铸剑房的小窗,悠远的飘向西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