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是我的法号,师太说,不知道我几时就和佛门的缘分到了,只希望我在这里,不管多少年,都是无忧的,然后一身清冷正气的离开。
我说不想离开,她说你的命最终不是结在了隐尼庵。
我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师太,我不想当个不伦不类的尼姑。”
她笑了一声,颇多无奈,“听我的,你以后,佛祖另有安排。”
她扶着我站起来,引着我的手进了禅房,“明日,那个姓白的施主要来,你的早课不用去佛堂上了。”
“师太我不愿再见他。”
她看着我摇头,“不要自诩佛门的人,你那半边身子,还在红尘。”
她说罢便离开了,留下我在清冷的禅房久久不能平静。
果然,次日白唯贤真的到了。
他来得格外轰烈,引得那些平日静如止水的尼姑也有几个耐不住这寡淡的日子藏在树后瞧着,白唯贤捧着蒙了红布的喜袍和盖头,还有珠光宝气的首饰,放在我身侧的台阶上,笑着看我,“隐尼庵的日子,过得还习惯么。”
我下意识的去看那些师姐,她们朝着我笑,平日不苟言笑温和少言,今日都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无忧!怪不得师太不肯给你剃度,原来是算准了这个啊。”
我责怪的看了她们一眼,恰好师太从一侧的佛堂里出来,她们就都跟了进去听经文。
白唯贤仍旧笑得浅淡,“佛不肯让你彻底当尼姑。”
他笑着趁我不备扯下了我帽子,被那卡子一刮,我的一头瀑布青丝都飞泻了下来,垂在背上,恍惚一瞥,都已经长到了腰下。
“你找我做什么,为什么还不死心,你好好过你的日子,逍遥自在不好么。”
白唯贤深情款款的望着我,“我的心都留在了这里,如何逍遥得了。”
他说罢执起了我的手,我吓得一抖,匆忙甩开,他不急不恼,笑意温润,“鸢鸢,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
我被他这样直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终是笑着摇头,“我程鸢禾,只是权晟风的妻子。”
白唯贤的语气不免急促起来,“我知道,即使我清楚,我也想告诉你,等你想要过人世间的日子不愿待在这里了,我随时都可以娶你,不娶,就这样下去也无妨,我此刻是真心的!”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仰起头,隐尼庵的天,比别处的都要蓝很多,大抵是因为佛祖境地,连云朵都那么干净,最初到这里来,有些自卑,怕我这鄙薄肮脏的身体亵渎了佛祖的神圣,师太告诉我无妨,太多罪孽深重的人都来这里祷告哀求,愿佛祖怜惜,洗清一身尘埃,做个清静的好人,可佛祖不是谁都帮,谁都肯,他也要看缘。
而这一次,我只想好生的来验证这份孽缘。
她们还要我走,我不想走,我这一身罪孽,在这里若能洗净,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唯贤,我这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我害了晟风,我也亲手害了我自己,我那时候还天真的以为,我对你好为你做那么多你会爱上我,我等了你十四年,你怎么会无动于衷,我不敢告诉你我就是程鸢禾,我怕你会因为我做了妓女厌恶嫌弃我,我太傻了,那时如果你真的看我一眼,你岂会认不出来,你认出来了,连你自己都不愿相信,你那时心里爱的是冯锦,即使你抱着我对她视而不见,你心里还是有她,你只是恨她,爱之深才会恨之切,我此生再不会为任何男人生下孩子,除非是晟风,我以前每次想起来自己耽误的那么多年青春,还险些因为自己的执迷不悔和权晟风错过,我都觉得心疼,现在完全不会了,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晟风值得我哭,再没男人值得。”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进念经的禅房,师太和几个师姐的声音隐约传来,敲击木鱼的清脆响声让我觉得很安心。
“施主已是红尘之外的人了,不要再来找我。”
“鸢鸢!你再给我一个机会不行么!那时和你分开了,如果不是天意弄人,我的妻子只有你。”
“那你爱冯锦么。”
我看着他,他听出我冷漠的语气,原本目光里的炙热也变得淡薄了些,“也许曾爱过,但那只是因为,我也是儿女情长里的人。”
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贫尼不该与红尘外的人谈论情爱,这是佛门大忌。”
他眼底的期待渐渐被惊慌代替,他攥着拳头,想要冲过来,却又不敢。
“鸢鸢!你才二十一岁!你当什么尼姑啊!跟我走,求你跟我走吧,你要的我都能给你,权晟风爱你,为了你能什么都不要,我也可以,我把我的都给你!”
我瞥了一眼那放置在石子阶上与绿苔交相辉映的喜袍,多年前,我唯一的祈盼,便是唯贤哥哥找到我,为我描眉、画唇,盘发,着袍,然后白首不弃。
千帆过尽,我这颗心,却沉了下去。
唯贤,你今生对不起我,我仁至义尽。如果我嫁你,我的罪孽就更深了,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男子像权晟风那般爱我至深,若不是他,我宁愿不嫁。
我将佛珠放在指尖揉捻,坚硬冰凉的珠子铬得骨肉生疼,“施主请回,贫尼,法号无忧。”
我说完这句话,进了那扇门,缓缓关上之际,他的声音被彻底隔绝。
我闭上眼,眼眸深处的灼热,让我想到了晟风,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他将我看作至宝,最终,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