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条命,其实早就是你父亲的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还活没活着,我唯一的亲人是姚庚荣,唯一的敌人也是他,我活得太累了,这么多年,我除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我从没笑过。”
高楚寒双腿跪在地上,背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权晟风朝门口喊了一声叫大夫,高楚寒忽然抬起手,“不必——我活不了,即使今天救活了我,姚庚荣从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我早晚还是死。”
他说完将手落在姚温和的脸上,她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轻轻摸着她,我只见过他这一次,看到的也始终是他冷冽的脸庞,而此时,他似乎在用尽生命去笑,笑容俊逸让人睁不开眼,我不知自己何时也哭了,那一幕,我怎么都克制不住。
“我七岁到姚公馆,我们三个男孩,我最小,最孤僻,我忘不掉姚庚荣带着人将我从我父母手里夺走的那一幕,他对我说,早晚会让我回来团聚,可这一别,就到了今日。记得那时候训练那么严格,我不过也是个孩子,达不到他要的成绩,就罚不许吃饭,我一开始恨他,恨这个陌生的地方,做梦的时候都想我父母,我不肯听他和师傅的听话,每次晚上饿着在房间里,你总是把你的饭偷一半给我,然后等保姆离开了,你再跑进来,给我你的被子,咱们两个人窝在没有床的囚室,一起睡觉。温和,我这辈子活得是个傀儡,我没有自由,你父亲要我做什么,我就立刻去,我为他做了太多坏事,我死有余辜,但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可悲,我活了二十七年,也只在你身上感觉到了温暖。”
他吸了口气,声音越来越弱,“温和,对不起,是我要害你父亲,我不止一次背着你,找到他说要娶你,还有,你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晚上,把你拖进巷子里,要强、暴你的人,也是我——我以为,得到了你,你就会死心嫁给我,我其实很不甘心,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为什么你偏偏喜欢他。”
高楚寒高大的身子稳稳倒在姚温和的怀里,他还有最后一丝力气,固执得不肯闭上眼,“我是个坏人,你父亲做的所有坏事,我都知道,他不能出头的,也都是我替他,我知道,凡是凤城的人,都恨不得我这个坏人死,我伤天害理,做尽了缺德事,可温和,我就算再坏,我从没想过伤害你,除了那一次。”
他蹙眉,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在雪白的墙壁上,姚温和胸前的白纱,也被溅成了潋滟的绯红。
“楚寒哥!来人啊,大夫!”
姚温和趴着要去门口,高楚寒死死拖住她,“不要了,来不及了,我早晚也要死,再让我跟你几句话。”
姚温和忽然顿住,她转身,死死抱着高楚寒,“我听着,你说……”
“我、我死后,不要给我立碑,把我的骨灰,洒在乌、乌江里,我不想死了也没有自由,我不要一个碑禁锢我。”
“不要!你不会死,楚寒哥,你别死……”
姚温和死死抱着他,高楚寒忽然笑了,他贪婪的贴着她的怀,轻轻的嗅着,“温和,你身上的兰花味道,我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你主动抱着我,温和,死在你怀里,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好最幸福的死法,我其实,从没这么满足过——”
他咳了两声,白色西服被鲜血全都染透,他张大了嘴不住的呼吸着,最后的两滴眼泪滚下来,“温和,我、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我死了,没人会对你好,我曾说过,我要保护你一辈子,一辈子的……”
他抬起头,抓着姚温和的手,唇角的笑愈发深邃,我恍惚中响起了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高楚寒,楚楚冷寒,只为一人暖。
我捂住嘴,我分明看到他已经支撑不住了,全身都瘫在地上,瘫在一片血泊里,“温和,下辈子吧,下辈子,求你,爱我……”
他倒下去,整个身体都跌在地上,血泊四处蔓延,像是一朵盛开的巨大的红玫瑰,摇曳而绝望,悲壮而疯狂。
还好,最后那一刻,他还握着她的手。
“楚寒哥!”
姚温和扑下去,死死贴在他身上,她像是疯了一样喊着,眼泪布满那张削瘦苍白的小脸上,“起来啊!你不是要娶我么,娶啊,我嫁啊!我嫁——”
她啊啊的叫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绝望凄厉的回响着,我捂住嘴,扑进权晟风的怀里,他轻轻抱着我,我听到他喉咙处亦是一声哽咽般的唔呵,我抬起头望着他,他同样低眸看着我,我咬着嘴唇,还没说出话,就先哭了,“如果死的人是你,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 ]
他蹙了蹙眉,那张脸在我的泪眼朦胧中愈发模糊不清,“不会,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下去。”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姚温和终于止住了哭声,她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就那么定定的抱着高楚寒,他被她拖起来,揉在怀里,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纱裙,她好看的桃花眼眼睛肿着,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在他脸上缓缓划过,“楚寒哥,我讨厌你,你骗人,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自己会死,你要我来了结你,你让我懊悔一辈子,我过不安生,你高兴是不是,我要是没听到父亲说的话,我就不会来,那就好了,我不来,你死不了,可你杀别人,你的孽会不会更重了。”
她的眼泪安静的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