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敬全副身心都在女人身上,哪有空闲理会卫东的愤怒和嘲讽。
三两步跨到了病床边,可当他近距离盯着女人的眼睛时,忽然觉得心里别扭了一下,微微沉默片刻,他把那一晚流露出的温柔和心疼又封闭起来,只是淡淡的一声关心:“醒了?感觉怎么样?”
莫潇云盯着面前放大的男人脸庞,模糊不清的视线渐渐清明,直到完全看清他的五官样貌。
素日里意气风发的男人此时有些憔悴疲惫,眼底和下巴浮着明显的黑影,眸中爬满血丝,荡漾着焦虑。那双眸紧紧盯着她,小心专注的神态仿佛怕她会消失似的。
这是陈子敬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闭了闭眼,再度睁开鲎。
“你能靠边一些吗?要是再不配合就出去!”虽然几兄弟中陈子敬的地位最高,但卫东现在是医生,必须为自己的病人负责。
陈子敬看着那懵懂呆滞的眼神,一时不知如何面对醒来的她,闻言俊脸僵了下,阴沉沉瞪了卫东一眼,退开几步。
卫东跟随后进来的主治医生给莫潇云做了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又问了些问题,而后嘱咐她好好休息。
“她怎么样?”随同医生一起出来,男人沉声问道。
医生在小客厅里站定:“四少,莫小姐既已苏醒,便无大碍,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是,她外伤内伤都挺严重,需要住院好好治疗一阵子,以免留下病根儿。”
正说着,套房门被人轻叩后推开,陈子敬等人看去,是市政府和市局分局从上到下的各位领导来了。
“人醒了?”章子龙进来就问,很是急切。
陈子敬有些不悦,他知道这个年轻有为的老刑警对这个女徒弟很是赞赏和爱护。
“醒了,不过她现在的情况不能见客,需要静养。”不冷不热地说完,陈子敬也不管市领导和几个局长副局全都在场,转身便进了里间病房关上门。
一行人都是一愣,甚至有些尴尬,卫东心里骂骂咧咧地,面上却陪着笑,一副官方公式化的口吻解释:“各位领导,潇云同志现在刚刚苏醒,身体状况不佳,非常虚弱,确实不方便探望。子敬已经几天没合眼了,脾气不好,还请各位领导海涵。领导们放心,我们全院上下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让潇云同志尽快恢复。”
卫东是城北大家族卫家的长房长孙,放着自家生意不管,跟陈子敬称兄道弟,管理着华商控股的这家颇有口碑的私立医院。领导们被陈子敬冷落了,可是得到卫家少爷这般谦卑恭敬的解释招待,他们心里也算是平衡了一些。
话已至此,领导们也不好强求,便让下属把花篮、水果及慰问金留下,说改日再来探望莫潇云。
章子龙还是不放心,走上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里面一眼,见特护和陈子敬在里面,床上的人半眯着眼,精神不大好,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
似乎……真的不适合探望。
“那行,卫院长,麻烦你们了,我们改日再来。”
“慢走不送。”
客气地把一干领导大人送走,卫东回头看了看病房,无声咒骂着里面孤傲地过了头的男人!
怎么说人家也是江城的大领导,你以为平民老百姓能有这个荣幸劳驾这么多位大领导来探病?你就算是不乐意,面上功夫也要做足嘛!
何况,就算你不把人家当回事,好歹看在人家是你女人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份上,敷衍一下不行?也不怕得罪人家以后给你女人穿小鞋!
好吧,经过这一回,估计整个江城都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也没人敢给那小丫头穿小鞋吧?
一身白大褂的卫家少爷长叹一声,看向窗外难得明媚温暖的阳光,心想阴霾总算是过去了。
*
陈子敬迈步走向床边,同时对特护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中年特护心领神会,微笑着简单留一句“有事按铃”,便悄然离开。
闭眼休憩的莫潇云似乎是察觉到男人注视着她,缓缓睁开眼睛,转动眼珠子望过去。
脑袋很沉,胸口很闷,手臂和腿脚都是麻麻的痛,她想说话,可刚开口便咳嗽起来,眉头痛苦地皱紧。
陈子敬原本还不知说些什么,见状一急,忙去抓着她的手紧声问:“怎么了?胸口痛?”他记得医生说她肺部也受伤了。
莫潇云艰难地摇摇头,看着他,缓声道:“没事……只是呼吸有点困难。”
男人放松下来,大手抬起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道:“浑身上下都是伤,肯定难受,忍忍。”
他口气依然冷淡,但细细听去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心疼,莫潇云忽然就觉得心里酸涩,眼睛一阵刺痛。
经历了这么多,又换来他的柔情以待,是同情怜悯还是心疼不舍?
那一晚,遭遇那样惨无人道的暴行,她都未曾流下一滴泪,只是恐惧和绝望。
可现在,男人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淡淡的关心,她便忍不住心潮澎湃,泪意上涌,无法自拔。
明明都那样对她了,她都死心了,为什么又要关心她,爱护她?这叫她如何能狠心不去爱他?
别过脸去,苦苦压抑,可泪水还是不自觉地滑下,肩膀轻微细碎地抖动。
“怎么了?”见她无声流泪,陈子敬心脏一缩,大手温柔地包裹着她苍白枯燥的小手,高大昂扬的身躯往她面前靠了靠,盯着她眼角的泪,皱眉问道,“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