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涟折腾了一晚没睡,清晨时好不容易入眠,却被一个梦累醒了。她头昏脑涨爬起来,眼睛肿胀不适,衣裳被汗水湿了一片。
今晨,李巽和陆宸来看她好多次,她没有见,不知见后该说些什么。现下,听说柳文若来了苏楼,却想和他说说话。她寻路去找,柳文若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很偏僻的屋子,门外有官兵看守,官兵没有为难漪涟,可能是李巽特意交代。
入屋时,柳文若刚醒来,苏曜对他下的药量很重,到现在还一阵阵发晕,“陆姑娘,幸好你无恙。如你伤了分毫,在下真没脸再见姨父。”
漪涟为他添了被茶水,又洗了一把热毛巾,“苏曜使阴招,怎么能怪你。”
“在下本该更细心的提防,不能叫你受罪。”他擦了把脸,清醒多了。
漪涟道,“你叫他一声姨父,我叫一声叔,虽然都不是亲的,将就将就,也能算亲戚,怎的比旁人还见外。”
柳文若一听,便知道昏睡期间发生了什么,放下手,“苏曜都告诉你了?”
漪涟眼神游移到一边,点点头。
“你信姨父真是十恶不赦的乱臣?”
漪涟心里很乱,不懂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她反问,“你一直跟着他,你怎么想?苏曜说的是不是事实?”
柳文若的回答异常笃定,“我不管事实,只管跟着他。”
漪涟想起他提过的‘信仰’,忽然好奇起来,“你怎么认识他的?”
柳文若垂眸,想起了下雪很早的那个冬日,防寒的茅草屋顶落了厚厚一层白色,长巷显得干净漂亮。巷里有个摊子,生意做了好多年。每日揭开锅盖,热气腾腾,冬日里看着十分暖心。
一个男孩从巷子经过,嗅着随风飘来的味道,是菜花卷,还有烤饼,肯定是放了肉末的。他按着空荡荡的肚子,不敢看,加快脚步准备绕过去。
摊主看男孩神情奇怪,向他招呼,“小娃子要不要买点花卷子,热乎的,一文两个。”
男孩脚步顿住,摇头。
长巷里的是贫苦居民,做生意卖不了高价,摊主自己也是长巷里的人,一文两个全当邻里相互接济。可男孩身无分文,他买不起任何东西。摊主心下可怜,送了他一个菜花卷,热哄哄的,让他放在手心里暖暖身子。
正好赶上买卖结束,男孩不愿白拿东西,硬是帮着摊主将板车推回家。
摊主目送弱小的身影跑进皑皑白雪里,对前来迎接的妻子道,“小娃子挺实诚,可惜了。”
男孩怀揣花卷回到家,是个篱笆围成的大院,仅有五间破顶的烂屋子,却挤了了上百人,全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许多人为了在破房子里占得一席之地,互相打得头破血流。没钱医治,故意跑到冷风口把血冻住,冻僵了,就不疼了。
男孩弱小,不敢跟人前挤,只能坐在篱笆旁瑟缩身子。
他掏出那只花卷,路上捂得紧,还会冒热气,白白的,嫩嫩的,看得就暖洋洋。他不知道,在寒冷的冬天里,一股升腾的热气有多么遭人惦记。有人看见往屋子里传,一传二,二传四,短短时间,有十个比他大个的男人围堵过来。
他们二话不说,一把抢了男孩的花卷。可十人怎么够分?
为了吃上一口热乎的,几个男人居然自己打了起来。男孩不服气,也冲上去抢。无奈他气力不够,没抢到花卷还被人狠狠打了几拳,有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忍不住呕吐,吐出来的都是水。
“住手!”
突然,一个声音喝止了一帮人。以为是地方官来查,男人们忙拉开距离,谁知竟是个身穿华服的男子,撑着纸伞,傲气十足站在风雪中。他,是君珑,那年还是礼部尚书。
男人们不知来者是谁,只看一身打扮肯定有钱,不敢贸然得罪,纷纷走开了。
男孩一时没爬起来,被接了一把,是君珑扶了他,“好东西要躲着吃,你太不谨慎了。”
他回头寻找,没了花卷的影子,肯定是进了他人的肚子。
君珑从随从手里拿过一锭银子,暗自塞给男孩,“拿着,回头多买几个,吃饱了再回来。”
银锭子可以买多少花卷呀,男孩心动,却不接,“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为何?”
“不想欠人情。”
从十岁的孩子口中听见这句话,君珑很意外,以为是家里大人教了他耍心思。谁知男孩铁了心不肯收,眼眸很倔强,是傲然骨气。这骨气触动了君珑心底某个地方,他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冬日,也有个人落魄在雪地中,同样不肯服软,那是他自己。
“也罢。”君珑道,“我宿于城中仙云客栈天字三号间,五日后启程回京。若你改变主意,五日之内可以来找我。”他撑着伞翩然离开。
结果刚走出大院,男孩已经跟了上来。
“这么快改主意了?”君珑心觉高看了他。
谁料男孩道,“我不会去客栈,就在这里跟你道谢,多谢你救了我。”他的声音还比较稚嫩,说的话却很成熟稳重。
君珑饶有兴味,“你追上来仅为了说这个?”
男孩低下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五日,所以先道谢。”他已经三日不吃不喝,全身精疲力尽,说不定今夜睡去就不会醒来。
曾几何时,君珑也过着不知下顿的日子,苦味谁人知。
他蹲下,用纸伞替男孩遮去开始飘扬的雪花,“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