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夜色同行,街面上的来往的人流愈来愈多,欢语声不绝于耳。在夜幕降临之际,少女们纷纷将亲手糊的彩灯点燃,悬挂于满布城中的枫树之下,祈求天赐良缘。不多时,落中城已七色绽放,宛若明珠流光溢彩。
身处高楼俯视,满眼灯火氤氲。女子彩衣翩翩,穿针乞巧。青年英姿风发,吟诗作对。
漪涟出神,是不是苏曜和佟七七也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中相遇?
“良辰美景乃一时之乐,岂能一世无忧。到底是太年轻,不知世事无常,再看不复当初。”君珑于雅座冷言感叹。转而神情一换,端了一碟点心到漪涟面前,“店家说这是落中最好的巧果,尝尝?”
漪涟抓了一块到嘴边,僵了一会,放下,“多好的节日,您偏坏气氛。这巧果吃下去,指不定伤胃,不吃了。”她心思别有用地,拉住君珑衣袖提议,“左右您挺闲,有心思泼冷水,不如帮我想想戚婆子的话?‘灞陵伤别’这卦到底什么含义,不像普通卦面。本来还不觉得,今日从苏楼出来,我怎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君珑往她脑门顺手一敲,“好端端的七夕你想‘伤别’,还怪叔坏气氛?”
漪涟反驳,“牛郎织女鹊桥会可不就一日。”她突发奇想,“难道和这有什么联系?”
“越说越没谱。”君珑笑话道,“你的推测倒是解释得通,可那戚婆子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还能跟你这小丫头讨论情爱故事不成。”
漪涟静不下心,“我就是觉得不对劲。不是牛郎织女,搞不好是旁的。”她瞥见放在桌旁的古琴,“她这琴送的也古怪,长离……我记得哪本书有提过,长离乃凤,灵鸟也。是不是在喻示什么?”
“抚长离,坎答鼓。花姑吹箫,弄玉起舞。长离乃神鸟名,亦为琴名,据现有史料考证,此琴少说有三百年之久,颇有名气。”君珑好意提醒,“侄女好奇心不坏,但若事事猜忌,难免草木皆兵累着自己。”
这么说来是她多心了?
漪涟烦恼。
原本是好奇,去苏楼也是抱凑热闹的态度。可这么两遭走下来,她突然感到心慌难平。思来想去,不知缘由,就是有股糟糕的预感挥之不去。莫不是真被戚婆子言中,有什么祸事要降临到她头上?
恶鬼缠身……
恶鬼……
她死死盯着湖对岸的苏楼,树影绰绰,万籁悉寂,连月光都渗不透,只能看见高楼的轮廓。而高楼之中唯有北楼之上一只红灯笼诡异邪魅,犹如恶鬼窥视着毫无防备的猎物。
等等!
灯笼?!
啥时点燃的?!!!
漪涟诧异的冲到廊边。
君珑也看见了凭空出现的灯笼,短暂思量后,眼角流露细不可察的笑意,幽幽感叹,“苏曜这病是古怪,但愿赵太医能诊出些苗头来,别枉费朝廷一番苦心。”
官话不曾得到回应,漪涟正望眼欲穿,恨不能把灯笼看透。
君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忽然闪烁了一下,决定说的很突然,“苏家摆明故弄玄虚,不值得费心思,往后你别管这事。永乐宫若是玩腻了,叔送你回陆华庄去。”
漪涟以为自己听差了,迟疑良久才回头道,“您今日有点反常。”
“侄女不也没个安心?”君珑低笑上前立于其身侧,居高俯视满目灯火,仿佛红尘各种俗事尽在别处,唯独自身超然于局外,看他人喜乐苦悲。有那么几刻钟,心绪动摇,似乎某些坚持的东西并没想得那么重要。
“你不怕,叔怕了。”
漪涟心跳一重,不可思议问,“怕什么?”
君珑回眸凝视,不言不语,只是笑着,看着她一直微笑。
不远的过去,漪涟的记忆里有这么一抹笑容,是在承阳府押送‘叶离’时看见的。那时大多数人糊涂,她却很清楚是谁在对她笑。阴沉沉的暴风雨前夕,那笑容暖意洋洋。而眼下灯火灿然,笑容反带苦味,于欢声笑语的热闹里孤然独立。
漪涟的心跳越来越重,越跳越不是滋味。晕乎乎的脑袋在彩灯的感染下产生错觉,好像近在眼前的人,她伸手未必抓得到。能有这想法,真是反常过了头。
叶离深刻的笔迹乍然跳入脑海。
几乎是同时,不远处一户人家响起了喜庆鞭炮声。
君珑道,“那是张磊两家人正摆喜宴罢,好似挺热闹。”
漪涟苦于应对不明心路,趁机扯起别的话题,“今日人家大喜之日,您真好意思找茬,忒缺德了。估计他今晚喜酒喝不出好滋味。”
君珑不以为然,“张磊是唐非党,近些年帮唐非给我找了不少麻烦。若非看在他今日嫁女的份上,岂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他该谢她闺女嫁对了日子,替他挡了罚。”
漪涟不经意道,“真没看出您挺通情理的。”
“是你对叔有偏见。”君珑笑了笑,“叔可想好了,待你出嫁时,必然准备大份嫁妆,绝不叫你的派头低人一等。莫说夫家有胆欺负你,便是平日也叫他们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要是夫家派头比您更高呢?”
“那便只有王爷或皇上了。”他短暂的阖眸颇复杂,回答倒是爽快,“要是你真存了这份心思也好,能嫁予心仪良人是难得幸事。至于旁的,放心,叔定然不让你吃亏。”
出嫁这种事,漪涟还真没想过。眼下想了想,不大痛快。
“说来先生临走时交代陆宸将那幅画又转到了我手里,上头留了几句话。”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