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山村远离人世,工坊那边好像也刻意如此,竟导致山村中人不知道世外岁月,只以一种自己习惯的方式记载时间和事情,却跟外界毫无关系,根本无法让刘恒确定如今是何年何月。
毕竟来了三个月,哪怕天天卧床不起,白发人对村里的情况也有了大致了解。
这小山村无名,和附近几个类似山村的村民都是黎合族人,一个人数不多也没什么大名气的小族。而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大多来自于一份不知传承了多少辈的差事,同在一个大势力下属的工坊做长工。
几乎村里所有的力壮,都在这个名为“乙十三”的工坊做活,这种生活不知持续了多少辈人,以至于人人都觉得这好像是天经地义一般的事情了。
听了乌疆的话,白发人不免摇摇头,虽然觉得这种关系有些古怪,却也无意多嘴,“眼看再走几步就到村子里了,没什么危险,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是,你也别再陪着我,耽误你们换工了。”
身为方圆数里最有天赋的青年,乌疆同样在工坊做活,前一批人下工,就该轮到他和另一批村里力壮去上工了。
“白先生自己都说了,眼看没几步路了,能耽误多少时间?”乌疆笑得爽朗。
白发人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第一天来,还能不知道你们迟去片刻,会遭坊主又借故找茬?”
乌疆讪笑,却还是不走,奈何经不住白发人来回催促,犹豫之后,估计也担心白发人提起的事情,又看的确离村子不远了,终是不再坚持,连连抱歉后就匆匆去了。
“这儒家啊。”
目送乌疆远去,白发人摇摇头,配上他如今的苍老模样,一叹气就更显得暮气沉沉。
这工坊明面上隶属儒家,就是白发人熟知的那个儒家,百家之首的儒家,实则以白发人所见所闻分析下来,应该只是儒家里一个大世家开设的私坊,并非直接隶属儒家的工坊。
不是这次在山村养病,白发人估计永远不知道,百家之首的儒家,究竟掌握着怎样惊人的底蕴。
山村为之做工的工坊名为乙十三,听闻已经汇聚了方圆百里上万力壮,而单单以工坊的名称来看,有十三就有前十二,有乙就有甲,说不定还有丙丁,说定还有十四五六,到底有多么庞大的局面,根本无法猜测。
须知道这还仅仅是儒家里一个世家的产业,估计这也只是冰山一偶,就已经庞大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一个世家的一个产业,就能够奴役数以十万、百万计的人为之做苦役,那么所有产业加起来,又该有多少人在苦苦供养这一个世家?
儒家又有多少个类似的世家?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多么漫长的岁月?
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深深体会到了儒家的底蕴,或者说儒家的恐怖。
关键在于儒家世家和山村的关系,看起来竟分外和睦。饶是刘恒觉得如若剥削奴役之事,山村之人却都顶多抱怨几句坊主的苛责,却依旧觉得儒家和这世家待人极好,这才是白发人真正觉得可怕的地方。
这种关系,实在叫白发人难以理解,碍于是外人,又怕自己了解得不够,所以至今没有多嘴过,只是心里,难免觉得很不舒服。
“只能说人心淳朴……算了,还是先尽快搞清楚自己的事吧。”白发人摇摇头,即便越来越觉得吃力,还是在努力坚持前行,喘息粗重非常,“至少,先搞清楚这是什么时代,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时代,我的亲友们,是否还健在人世?”
一想到这里,他就说不出的恐惧与惊惶不定。
他生前曾见过一种人,被埋葬封印了数千年之久,再醒来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亲友早已化土,或许连坟墓都荒芜乃至寻不到踪迹了,曾经作为身外人还没什么感觉,如今轮到自己了,他才真切体会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惶恐和不安。
及至现在,他既渴望尽快得到外界的消息,又无尽恐惧得到了自己不想听到的坏消息,这种感情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
“燕归言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想自己失去意识前的记忆,他神情难免纠结到极点,“什么叫为我留后?难不成他……她?可笑我竟一直没有察觉!”
想到这里,他就懊恼烦躁非常。
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要说一点没有察觉,那是假话。比如在燕归言身上偶尔嗅到的幽香,比如危难时近距离接触,曾感觉到燕归言身体异乎寻常武者的柔软圆滑,比如刘恒第一次尝试冲击胆府,曾赤身入池,燕归言那本能般的羞意。这些异常,但凡刘恒多多留意,肯定有所察觉,奈何在秘境里大事频频,他竟一直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多想过哪怕一下,终是全都忽视了。
导致最后,燕归言的举动不仅让他大吃一惊,更觉得既恼火又尴尬。
“还有《血炼功》圣卷,可惜那时候只来得及参悟出小半,虽说都汇总记下交给了米琦他们,毕竟是个遗憾。”刘恒想着往事,“希望我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他们还在世上,不然就怕耽误了他们争圣的大事。”
以米家三姐弟的天资,肯定有争圣的希望,要是功法更加齐全,自然对他们大有臂助。
“还有圣争,跟我同一批的那群人出了秘境,圣位之争估计就该拉开序幕了。”要说刘恒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