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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 荀悦

荀悦在襄阳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作为前任秘书监,作为荀家这一辈人中的杰出代表,他有足够的资格享受这些欢迎。虽然儒生的三立是把立言放在最后,可在务虚的时候,立言却是第一位的。荀悦以他的《汉纪》《申鉴》在襄阳的儒生中获得了极高的名誉,虽然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看到这些文章,最多只是偶尔听过书名,或者知道其中很少的一些内容而已。这里面有荀家的声望,有荀悦自己的声望,当然也离不开曹冲的名望在后面的支持。

襄阳的儒生大部分都很开心,只有蒋干不开心,因为他属于荀悦批评的三游之一,游说。荀悦在书里说,‘世有三游,德之贼也。一曰游侠,二曰游说,三曰游行’。他说蒋干这类的游说之士是‘饰辨辞,设诈谋,驰逐于天下,以要时势’。因此对蒋干没有什么好脸色,在曹冲为他举办的接风宴上,他故意装作没看见蒋干,从头到尾没跟他说一句话,搞得蒋干极端郁闷。

曹冲对荀悦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但并不是说他就全盘接受荀悦的意见,他温和而坚决的反驳着荀悦的观点,依据的还是儒生的理想和事实之间的差距,对于荀悦那些解释,他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认可,但荀悦很明显的看得出来,他有着自己的主张。

“从伯,我总觉得,你这汉纪之中,有前后不相符之处,抑或是当时条件不允许,时间也太紧张,如今襄阳有纸,书院里有硕儒可以互相启发,有学生可以帮你缮抄。从伯何不安心住下,好好再润色一番。”在一次争论之后,曹冲为了避免把荀悦给气毛了,笑着提议道。

“唉,要说当时的条件,确实是太紧张了些。”荀悦也知道要想说服曹冲非一日之功,既然曹冲缓和了口气,他当然也不好倔到底:“当时连纸笔都紧张。连个抄写的人都没有,只好用虎贲士里勉强能认识几个字的人,他们抄完了,我还得再校对一遍,想起来也确实是辛苦。”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感慨的拍了拍腿,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在那样的情况下,从伯能在两年之间写就三十万字地煌煌巨著。居功至伟。”曹冲笑着说道:“襄阳的条件要比许县强过百倍,又有书坊,从伯不妨就在这里住下,与宋仲子、綦母闿等人相参详,一定能把这本书写得更完善些。届时我再请陛下批准将这本书印行天下,让大汉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从伯的高论。”

“呵呵呵……”荀悦摆摆手,有意重复了一句曹冲的话:“你说得对,襄阳的条件确实要比许县好上百倍。”

曹冲应声回道:“襄阳的条件是不错。可惜比起洛阳来就不如了,跟当年的长安比,更是差距太大,小子生得也晚,读了张平子(张衡)地两京赋,心向往之,不知当年的长安,当年的洛阳是何等的壮观。”

荀悦看着曹冲。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思索着说道:“我经过西鄂时去看了你为张平子重修的碑,你对他的文章又这么熟,看来确实是心向往之啊,那你觉得洛阳和长安哪一个更好?”

曹冲哈哈一笑,摊摊手道:“从伯这句话可问着我了,我只是看他的文章,哪能想象出具体地情况。再者文章嘛。总有着为作者的倾向在其中。所谓各花入各眼,同样的长安城、洛阳城。可能在他眼中和在我眼中看来是不同的效果,更何况就是他自己也没有亲眼看到长安城,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再写成文章,相去何止千里。这个不好说,不好说。”

荀悦露出一丝微笑:“那仅从文章里来看,你更向往哪一个?”

曹冲沉思半晌,抬起头直视着荀悦说道:“虽然张平子说洛阳好,可我还是觉得长安好。”

“哦……”荀悦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何以如此?”

曹冲笑道:“夫子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长安略显野,洛阳略显史,两相比较,我更喜欢长安一些。”他站起身来,走到荀悦面前:“我是带兵打仗地,比起单纯的道德说教,我更相信综合实力。都说兵者凶器,可是没有这凶器又如何能平定天下,解民于水火之中,空谈道德不过是浪费时光,高祖皇帝起于草莽,凭的是三尺剑定天下,光武皇帝中兴,凭的也是云台众将地赫赫武功。天子要想如从伯所愿再次中兴大汉,只怕还得如此。”

荀悦不悦的沉下了脸:“此话差矣,光武皇帝中兴,凭的是天意,大汉基业有数百年的德行为基,岂是那帮乱臣贼子可以倾覆的?你这说法,也太过轻率简单了。”

曹冲呵呵一笑,朝着荀悦拱了拱手:“从伯息怒。敢问所谓天意,就是‘刘秀发兵捕不道’吗?那‘代汉者当途高’又如何解释?中平以来,各地均报有黄龙现,难道说天意真要弃汉不成?既然如此,从伯再提大汉中兴,岂不是不合时宜,逆天而行?”

“这……”荀悦被他气得语噎,脸都白了。

“从伯,你别气,说实话吧,我根本不信这些所谓的内学。光武皇帝搞谶讳那一套,自己是得了利,却也将利器授与了人,如今人心不定,经学乱成一团,何尝与谶讳无关。”曹冲呵呵一笑:“我与从伯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

荀悦不信谶讳,他在汉纪和申鉴里都严厉批评了这种思想,不过在汉纪里因为要树立光武帝刘秀中兴之主的光辉形象,他没有能直接说谶讳是胡说,只是隐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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