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眉头微蹙,将尚春轻轻拨到自己身后,自己转了身,面对那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稍稍往前走了几步。
伸手摸了摸前方,一片漆黑,那东西似乎与他们还有些距离。
“你是……白天那只被抓的鲛人吗?”李泉小心翼翼地问。
忽的,那东西似乎往水里沉了一下,沉闷潮湿的地窖里再度陷入寂静,许久,那水声才再度响起,咕噜噜的如同水被煮沸了。
“我叫苦罗。”那鲛人似乎刚才一直在犹豫,思考着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人是否可信。
然而,他还是愿意去相信。
毕竟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男人曾说过,人类当中也是有好人的。
“你们是好人吗?”许久,他又问。
李泉愣了愣,并没有回答那鲛人的问题,只是转身轻声对尚春说:“师父,有火折子吗?”
“啊,有。”尚春慌里慌张地双手在身上四处乱摸,好不容易在腰带里找到了火折子,递给了李泉。
拔掉木塞,对着那火折子稍稍吹了吹,虽说火光只能照到那么一小块地方,但已经足够他们看清楚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火光很是微弱,李泉一只手牵着身后的尚春,借着火光慢慢靠近。
这地窖又矮又窄,还有一股难言的咸腥气味,地窖的角落里摆着十几只半人多高的坛子,坛子上面还盖着厚厚的一只木盖子,也不知那下面压着些什么,总有些不明不白的水声在里面漾着,在这个光线昏暗的地窖里显得尤为阴森可怖。
那鲛人就在离他们最近的一只坛子里,那坛子上面的盖子似乎有点重,但即便如此,还是被他用脑袋顶开了一条缝,有水从里面溢出来,坛子外面非常潮湿,地面上也已厚厚的积了一滩。
李泉借着火光靠近,隐约之中,看到那条缝中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而那眸子里似乎藏了一整个北海的水,深蓝深蓝的,蓝的让人以为掉入了深海之中。
挣扎溺亡,或者,就此**。
“苦罗?”李泉小心翼翼地问。
他往前踏了一步,却见苦罗腾的一下往水里沉了下去,坛子里的水晃了晃便溢了出来,李泉深知自己或许吓到他了,也不敢再随意靠近,只是紧紧抓着身后尚春的手。
“你别怕,我们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李泉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因为那鲛人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受到惊吓,不过这也并不能怪他,毕竟刚刚遭受到了渔民们的粗暴对待,这对于不喜人类的鲛人们来说,本就是一场足够打击他们心灵的重大劫难。
良久,只听到那水声又咕噜噜地起来了。
李泉和尚春只静静等着,等着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再度从那条缝隙里露出来。
“你们……想问什么?”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带着海水咸腥的味道,却又有海风吹拂到面上的凉意。
“你们鲛族不是应该生活在南海吗?为什么会到北海来?”
话音刚落,却见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愈发深邃了,几乎要成为墨蓝色,那感觉似乎在告诉李泉和尚春,他们曾经历过太过于可怕的事情。
苦罗的声音并不清晰,似乎含着水泡,但听在耳朵里,却意外的并不让人感觉不舒服,而是有些难过,有些悲哀。
按照以往的日子,南海始终都是风和日丽的。
海边的人们并不多,小村落也不过十来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撒网捕鱼,鲛人们偶尔也会在夜间来到岸上,看看那些没有灯火的海边渔村,静谧的夜里,也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
可好景不长,也不知从何时起,南海边竟然来了一群妖兽。
凶猛异常,惧光,只在夜间出现,从不袭击人类,却偏偏只认准了这些远离人类生活的鲛人。
他们说,这是一些难得寻找的肉质鲜美的鱼类。
他们说,哪怕有毒,吃上一口,这世轮回也值了。
他们说,一山不容二虎,这南海,他们要了。
于是,家破人亡。
那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夜晚,月亮本圆,却在第一滴血洒落在沙滩上的时候,它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是不忍看,还是不敢看?
尖锐的惨叫声划破了云层,也惊醒了沉睡在小渔村中的土狗,它们疯狂地吠叫着,只是因为恐惧正朝着四面八方向它们拥挤而去。灯光一盏一盏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射到外面的院子里来,照亮了一小块地方,然后慢慢照亮了整个小渔村,也照亮了那满地血污。
不知名的尸体躺在沙滩上,鲜血零零散散洒了一整个沙滩,有些地方不过点滴,有些地方却几乎凝成厚厚一滩,血腥味弥漫着,那一片空气都几乎凝滞了,充斥着或浓或淡的血腥味。
渔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点了灯笼,穿上外套,小心翼翼地聚到了一起,向着那充满浓重血腥味的地方慢慢走了过去,却在看到那满地鲜血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内心惶恐,身体颤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
猛然间转过身,连手中的灯笼也不要了,纷纷丢下,而自己却疯了一般跑回了屋里,躲进了被窝,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亲人、朋友,他们的身体被从不知何处而来的妖兽撕成了碎片,有些落在了海里,有些落在了沙滩上,还有些进入了他们的肚子里。
他被牢牢塞进了礁石的缝隙中,父亲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堵住不让他出来,他想要发出声音哀嚎,却被父亲狠狠瞪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