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尚春的房间之后,李泉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在客栈的走廊上,静静站了许久。
他能确定方才的确有黑影钻进了尚春的屋子,但至于为什么他一进去之后,就找不见那黑影了,李泉却无从得知。
踏着轻巧的步子,慢慢走到柳文房门前,侧身将耳朵轻轻贴上门框,屋子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里面的人似乎睡得很沉。李泉转身环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忽而化作一道细烟,顺着门缝钻了进去,绕着整个房间转悠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陌生的气息,更没有令人怀疑的角落。
忽的,窗外“唰”一声,仿佛窗外树叶被什么迅速掠过的东西扫了一下,一条黑影闪过李泉视线之中。
心中一紧,转身就追了出去。
房间里,只余下**幔在轻轻晃动着,其余并无异样。
而紧跟着,当**幔停止摇晃之后,躺在**上的那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眸之中光影清晰,他根本没有睡着。
单手撑着**铺,轻轻坐起,他扭头望着李泉方才离开的方向,微微扬起唇角,笑意莫名。
伸手入枕下,掏出了一面铜镜。
那镜子长得有些奇怪,四周环绕着鬼斧神工的祥云,祥云之中似乎还盘踞着某些不可招惹的神兽。镜面光滑平整,犹如清澈透明的湖面,但却并不是阳光普照下的湖面,而是一潭死水,就像扔进一块巨石也翻不起半点涟漪。
“还有多久?”柳文轻声问着,不知道在问谁。
但屋子中,一个轻轻的声音却回答了他:“下个月初七。”
“下个月初七,下个月初七……”柳文反复喃喃着,手中紧紧握着那面铜镜,而后唇边笑容放大,自信满满:“到那时,我便可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了,到那时,我便可取得所有我想要的一切!谁也挡不住我,尚春,李泉,陆饮冰,还是风重,还是那个讨人厌的紫叶上仙,谁都拦不住我!”
“是,到那时,谁都拦不住你。”那黑暗中的声音轻轻地附和了一句,随后停顿了半晌,又道:“那么到那时,你可否放了我?”
蓦地,柳文的笑意在唇边敛住了,将头扭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远,就在房间靠近窗户的一个小角落里,那里摆着一只不太显眼的褐色小坛子,声音便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闷闷的,却还夹杂着些许尖利。
“到那时,我自然会放你走的。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会对你不好?”柳文略略压低了声音,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居心叵测。
那声音似乎就那么信了,低低的应了一句,便不再作声了。只听得那小坛子里面水声微微,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之后归于平静。
柳文坐在**上,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铜镜,手指指腹小心翼翼摸索过看似粗糙实则精致光滑的边缘,那镂空的祥云似乎随时可能飞出天际,栩栩如生。野心从未停止过膨胀,**早已发酵,百年近乎千年,终于等来了那一天,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而与此同时,夜末的大街之上,月色已近西下,东边的光正在慢慢向上攀爬,再过不多久,大概就能照亮这座矗立在此数百年的城市。
而就在李泉免券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背影他极为熟悉的女人,还有那一身前不久才见过的衣衫。
陶清澄。
不,或许是另一个人。
“你是谁?”她背对着他已经有半刻钟的时间,终于李泉还是没忍住,在这个清凉的早晨说了第一句话。
“你不是应该知道吗?”那女子轻轻笑了一声,反问道。
李泉眨了眨眼睛,起先他一直不敢确定,因为不敢相信,不敢确定,不敢去想自己这么多年的知己好友竟然会背着自己做出这么多的事情。
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是,只是一直不敢确认而已,为什么出来?”李泉苦笑着,望着那始终不愿意转过身来让他看到面容的女人,他想看看,这么久没有见面,她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亦或者,那张面皮下面的那张脸、那颗心,是不是还在。
她没有说话,不知是在想着如何回应,还是已经压根不想回答了。
李泉叹了口气:“你的伤都好了?”
“为了无迹神书。”
话音才落,李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背后一阵妖气气势汹汹而来,心中一紧,猛然转身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眼前一大片阴影劈头盖脸地遮了下来,如同要盖住这一方天地似的霸气。
然而,李泉却又看见脑海之中似乎有一道亮光,极为刺眼,破开了那一大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紧跟着胸中沟壑如同泄堤大坝,洪水倾泻而出,他低头,却见一条手臂狠狠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呼吸猛然间有一瞬间的凝滞,李泉没有第一眼去看那究竟是谁的胳膊,因为那衣袖并不属于那女子的。手掌宽厚,关节清晰分明,指盖粉白健康,那手指微微弯曲,指尖朝着李泉,似乎在嘲笑着他的掉以轻心。
是啊,就算是熟人,那也是一直在背叛自己的熟人,怎么可以掉以轻心?
可他还是转过身去,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的面目,究竟是在笑着的,还是在哭着的,然而当他转身,抬起头的时候,视线却突然模糊了,模糊的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模糊的连她的衣襟上是什么样的纹饰都看不清了,只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看到了那人诡异的面